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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12:03 作者: 瓜栗閒閒
林知時站在一旁幾次想為陸氏說幾句好話,但瞧著林老太太艴然不悅的臉色,又生生咽了回去,轉頭看了看乖乖坐在一旁的兩個閨女,不免深深嘆了一口氣。
唉,連自家老爹都拿同情的眼神看她們了,外頭的風言風語只怕更糟,幼雲心很累,撇過頭看了一眼坐得直挺挺的舒雲,她的臉色也難看至極。
林老太太接過丫鬟遞上來的一盞羅研茶潤潤喉,聞得嘆息聲,想起了什麼似的又向陸氏問道:「昨兒事發的時候,承宣伯夫人可在近旁?她是個什麼臉色?」
陸氏面露難堪,抬起頭來抹了一把眼淚,答道:「那時伯爵夫人她、她就在近旁,我請她先去了茶棚里小坐,瞧著她的臉色似乎不是很好……媳婦無用,手底下竟出了此等醜事,請老太太重重責罰!」說著就地磕了兩個響頭。
「敗壞家門的東西!原來在這兒等著咱們呢!」林老太太眸色晦暗,言辭激烈,抄起手邊的茶碗就向門邊兒砸去,怒道:「好啊,竟敢拿下頭妹妹們的前程作要挾,定是那梧州小娘教的陰毒手段!」
下首靠近門口的幼雲腳邊「砰「的落了一地碎瓷,她淡定地擦了擦手背上濺到的茶水,眼前浮現出昨夜承宣伯夫人那高傲的神色,心裡生出幾分牴觸,便是沒有嬌雲這檔子事兒,在這麼個婆母手底下討生活怕也有得難受呢。
林老太太就近嗅了幾縷百合香,讓心緒平復下來,一手撫著胸口一手示意陸氏起來,緩聲道: 「你那雙手又不是鐵鑄的,總有個漏縫的時候,終是家賊難防。罷了,你且與我說說昨夜都拷問出什麼了?」
陸氏對著婆母主君和幾個孩子那叫一個溫和柔順,但管教下頭的人卻手段凌厲,昨夜一進府就先捆了怡然居上下所有的丫鬟婆子,又把二門上的幾個門房給按住,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好不好的先來上一頓板子,便是真沒參與其中的也吐出了些細枝末節。
她咬了咬牙,一口氣都說了出來:「咱們家的下人們是沒有那個膽子助她做此等混帳事的,是七丫頭自己主意大,只同兩個梧州家裡帶來的丫鬟通了氣,一個綠蠟替她趁著出去見客交際的機會向吳家的僕婦套近乎,旁敲側擊地打聽到吳家大哥兒喜好圍棋,那丫鬟已叫我打斷了腿扔去了下房,還有一個丹珠昨夜陪著去給她打掩護,倆人從我這兒逃脫後也不知路上問過了什麼人,直奔著晴和樓就去了,膽大包天地演了這麼一出鬧劇!」
「她是真不小心摔下來的,還是……」林老太太雖然心裡已有了答案,還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
「這…丹珠叫打了二十大板,潑了幾次冷水才沒暈死過去,我細細地問過,她一概都認了,說是七丫頭進了晴和樓尋不見人,在二樓廊上瞧見吳家哥兒正要出去,一時急了,便……」陸氏都有些佩服嬌雲這個丫頭,不僅有決心還有狠心,難怪能做成這番事。
「哼,她倒真是個不怕死的!既這麼著,就叫她在毒酒,白綾和剃頭刀里選一個罷!」林老太太氣得胸膛一起一伏,這會兒一根麻繩勒死嬌雲的心都有了。
林知時聽得此言慌忙一拱手,連道不可:「母親,關起門來處置個丫頭是容易,可如今已鬧得滿城皆知,若不把事情做圓滿了,便是叫她死上一百回,咱們家也還是一樣叫人戳脊梁骨。遠的不說,就眼下策哥兒馬上要過六禮了,咱們哪有臉上孟家的門哪!再者,做哥哥的婚事還沒辦,先給妹妹辦了喪事,也忒不吉利了。」
林老太太低頭思索著不說話,陸氏看了看林知時愁悶的神色,陡然從胸腔里生出一股勇氣,撲在林老太太膝頭,邊掉著眼淚邊勸道:「老太太,都是媳婦的錯,坑害了下頭的兩個姑娘,還有三哥兒,多有出息的孩子呀,咱們可不能叫他在岳家抬不起頭來。一杯毒酒送了嬌雲簡單,可也挽回不了幾分臉面了,咱們得另想個法子才成呢!」
林老太太臉色一暗,深嘆七丫頭小小年紀好心計,偏偏挑策哥兒過六禮的當口兒生事,硬逼著投鼠忌器的大房為她出謀劃策鋪平嫁進吳家大門的路!
被坑了一把的兩個女孩一齊微微嘆了一口氣,聽了這半天的吵吵嚷嚷幼雲甚覺頭痛,真討厭這個朝代嚴森的貞潔觀念,同樣是古代,人家漢唐不就開放多了?何必這麼著把天下女子都往死里逼?
更倒霉的是她們這種無辜受害的,好端端就要填了炮灰,真是哪門子的道理!
陸氏跪在地上,緊緊攀著林老太太的膝頭,一副義無反顧的樣子繼續哭道:「都是媳婦一時疏忽才釀此大禍,媳婦願意拼著這張臉不要,求到吳夫人跟前去,怎麼也要求得她收下七丫頭做兒媳!咱們對外就說兩家早就暗暗過了小定,只是前頭還壓著她哥哥姐姐們的婚事,這才先按下等等的。如此,這局便能挽救回來了。」
被人踩在腳下當墊腳石的滋味很不好受,幼雲舒雲都別過臉去,暗暗啐了一口,林老太太更是面露譏誚,重重地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裡不是風氣開放的漢唐,眼下現實的情況是一個姑娘失了名節,就算死了或出家了,也並不能改變她名節污損的事實,但凡外頭有一個人猜測起她是故意掉下樓叫人抱著的,那可就要了命了,怎麼逃不過家族顏面掃地的悲劇。
但…若是一個姑娘不慎掉下了樓,未婚夫及時救了她,過後兩家人再熱熱鬧鬧地把婚事這麼一辦,那可就好聽多了不是?也不會有外人猜測她是故意的,畢竟那已經是她的夫婿了,沒有這個必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