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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12:03 作者: 瓜栗閒閒
陸氏連忙站起身來否認道: 「哎,這我可不敢,知道閨女都是你的心頭肉,將來的婚事沒有你點頭我哪敢漏一點風聲出去。舒丫頭雖是庶出的,但配個醫戶也是委屈了。」
「舒雲還有三年才及笄呢,有大把時間慢慢相看,待後頭的兩場春闈放榜,我親自去給她榜下捉婿。」林老爺對許家那株龍膽草興趣缺缺,心內已對剩下兩個女兒的婚姻大事有了計較,自脫了鞋躺上床去閉目冥想。
陸氏莞爾一笑,也坐到床邊理了理被褥,最後提了一句:「便是配舒雲不行,二房不是還有兩個女孩兒麼,說起來也是縣令的閨女呀。」
林知時聞言又翻坐起來,想了想兩個侄女的年紀,含笑對陸氏夸道:「你這做媒的本事真是天賜的!」
第十四章
自上回登門拜訪後,許老太太便常常派小孫子來送些止咳平喘的草藥和滋補品給老姐妹,有時林老太太也會順道兒請許陵游幫著看看新換的藥方子,再留他用個便飯。
如此一來二去,林許兩家漸漸熟絡起來,幼雲到鶴壽堂請安十次里有兩次能碰上許家哥兒,只不過到底是外男,至今說過的話兒也沒超過十句。
倒是有幾次幼雲去上閨學不在家時,舒雲陪著祖母嫡母招待了許家哥兒幾番,比起幼雲還與他更相熟些。
陸氏自從得了林老爺的默許後,對這株龍膽草很是熱情,每回他來都要拉著手噓寒問暖好一番,間或聊一些家長里短的瑣事,不過個把月就把許家這般境況的前因後果弄明白了,暗地裡又嘆了一回厄運專找苦命人。
臨近端午,陸氏張羅著給各院兒分發艾草香囊,又趁孩子們齊聚鶴壽堂請安的時候一併給他們戴上了五色絲線編的彩繩,取個祈福納吉的意頭。
待送走兩個哥兒出門讀書習武后,陸氏又打發了兩個女孩兒自去稍間做些針線打發時間,自己則大著膽子與林老太太閒話家常起來。
因端午是個大節,家家都有一干繁瑣庶務要料理,春暉館便放了女孩兒們幾天假,也令先生嬤嬤們多歇息幾日,輕省的過個好節。
幼雲這幾日便與舒雲一塊兒跟在陸氏後頭學些管家理事,閒時再做些女紅,倒也樂得自在。
姐妹倆被打發進稍間,各自揀了一個繡繃對坐在圈椅上練習刺繡,幼雲擺弄著只繡了一半的桃花仙鶴圖樣,心裡暗自翻滾著一堆關於許家的疑惑。
為什麼許老太太在老家將養了這麼多年都不出來見人?
為什麼許家的男丁只剩下了一個許陵游,許老太太的兒子們都哪裡去了?
為什麼祖母常嘆許老太太是個苦命人?
這會兒外間的婆媳倆正談的就是這許家的陳年往事,幼雲把圈椅往門口挪了挪,想聽得仔細些。
「昨兒許家的陵哥兒又送了好些驅蚊蟲的藥膏子來,媳婦細細的分了幾份,先拿來給您過目,餘下的下午就給幾個孩子送進院子裡去。」陸氏進上一個剔紅石榴圖方盤,上面用一個青花小罐盛著滿滿一罐墨綠色藥膏,氣味清爽宜人。
林老太太點點頭令郭媽媽收下放好,撥著手裡的念珠嘆道:「這陵哥兒真是個實心實意的好孩子,只可惜命苦了些,若他上頭的老子娘還在便好了。」
陸氏在下首的六方扶手椅上坐下,接口道:「正是呢,許家哥兒的父親那時也是個正經御醫了罷?唉,那麼個妙手仁心的好大夫,老天如何就不長眼,偏叫他們夫妻倆染上了那場時疫。」
「他們夫妻倆幾乎救活了一城的人,多大的功德呀,只是把自個兒折了進去。」林老太太對此等義舉頗為讚賞,又用繡帕捂著嘴急咳了兩聲,低喃道,「罷了,許太醫也是君命難違,只難為了陵哥兒他娘千里追隨,最後竟是一道兒走了黃泉路。」
哦,原來許家哥哥的父母竟是一對捨身取義、大有醫德的英雄呀!幼雲對許家滿門的好感提升了好幾個度,側頭看去,舒雲也不再是一貫冷淡的表情,面兒上反而透露出些景仰之色來,幾乎要紅了眼眶。
「我聽陵哥兒講,他原還有個親叔叔?」陸氏親手接過丫鬟端來的剛熬好的湯藥,拿一個白瓷小勺攪動著裡頭黑漆漆的藥湯,待放涼了些才服侍著林老太太喝下。
林老太太皺著眉頭一氣兒喝下一整碗止咳湯,覺得裡頭甘草加得還不夠多,苦澀的藥味兒幾乎令她反胃。
緩過一陣兒又漱了口後,林老太太才慢慢接上了前面的話茬:「我那老姐妹原生育了兩個兒子,大的麼就是陵哥兒他爹,好歹還給許家留下了一點骨血;小的那個才真是令人痛惜,好端端長到二十歲忽然就追隨一個懸壺濟世的游醫離家出走了,至今也無半點兒消息,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哎!「
陸氏聽了這一段說書似的奇聞也訝然了,頓了半晌才嘆道: 「怪不得許老太太在鄉下老家休養了許多年,這接二連三的噩耗,便是銅筋鐵骨也受不住。」
林老太太輕輕搖了搖頭,飽經風霜的老臉上現出幾分悲憫的神色,道:「我真是好多年沒見過她了,自我隨咱們老太爺輾轉任上起兩邊就斷了來往,這些事還是後來聽別的老姐妹提起的。想我中年喪夫已是人生之大不幸,可憐她還比我還更甚些。」
幼雲想了想也是,林家雖然倒了一個老太爺,但好歹下頭兩個兒子都已長大成人,更有大老爺林知時早早的考中了進士,靠著親朋故交的提攜也算仕途順遂;而許家接連失去兩子,導致如今青黃不接的困頓局面,才是真難破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