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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05:31 作者: 鹿以
很快,畫面一轉,變成了一扇透明的玻璃。他和數十個孩子一起選中,住進了一間近乎透明的隔間,
玻璃櫥窗的一邊是一個坐著輪椅的老頭和成排成列的試劑,而另一邊則是冰冷的地板和粗壯的鐵鏈,消毒水的味道充斥著每一根神經。
他看見自己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像一條狗一樣地喘息,雙目通紅,殷紅的血沿著鐵鏈不斷流淌。
他不知道活下去的意義在哪裡,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掙扎,只知道一旦閉上眼睛,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周圍房間裡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唯獨他一個人無數次瀕死,又無數次麻木地清醒。
日復一日。
他不知道自己在那個玻璃箱子裡究竟待了多久,只知道原本肥大的衣服逐漸變得合身、窄小,頭髮剃了又長,長了又剃,像是被人觀摩的野獸。
直到某一天,玻璃窗外的那個人露出了一抹說不出是滿意還是絕望的扭曲笑容。
實驗室里不再有新的孩童出現,他也從那扇玻璃後面搬了出來,住進了正常的屋子,和其他孤兒一起在集訓營里進行訓練。
那些孩子大多都是實驗選拔剩下的,沒有接受過改造,也不知道那些埋在地下的屍骨,只把這裡當成了一個孤兒院一樣的存在。
因此他們都很羨慕他,羨慕他擁有獨一份的房間,獨一份的食物,但卻沒人知道,為了防止他發狂,他的床腳拴滿了鐵鏈、每隔一段時間就必須注射抑制劑。
而那些所謂的食物,他幾乎一聞就吐,腦海中反覆出現那碗稀粥,最終只能靠營養劑維持身體機能。
十四歲的時候,老東西給他安排了更多的課程,尤其是機械、軍事相關。或許是因為基因改良劑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抑制劑威脅,他幾乎過目不忘。
於是十六歲那年,他在老傢伙的安排下,以普通民眾的身份暗中塞進了新兵的隊伍里。
那個時候,老東西已經快不行了,但還是堅持拖著病體給他起了個名字。
——聞鷙。
「養鷙非玩形,所資擊鮮力。」
飼養猛禽從來不是為了觀賞,而是用來當作圍獵時的輔助工具。
這是老沃爾夫給下一任家主的提醒,也是給聞鷙本人的警告。
只可惜,他不是家養的猛禽,也不是誰的走狗,而是一個有溫度、會思考、活生生的人。
他當初願意配合進入軍部、一步步走到最高處,並不是為了追名逐利,只是單純不想讓類似的歷史再重複上演。
在這一點上,那位繼任家主的觀點倒是和他有幾分不謀而合的地方,否則兩人也不會在老沃爾夫死後還秘密保持著聯繫。
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過去的他們也算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所以不管再怎麼互相排斥、提防,也不得不打交道。
但現在,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
三天後,星艦秘密入港。
尤安一行人帶著那幾個俘虜斷後,聞鷙自己先走了出來。
他剛一出艙便看見了一輛熟悉的懸浮車。
高大的男人站在懸浮車旁,沖他微微頷首,問了一聲好,然後替他拉開車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透過車門打開的縫隙,隱約能夠看到一道女人的身影。雖然夜色里看不清臉,但也大致能猜出身份。
正是阿德拉。
哪怕如今深陷輿論的漩渦中,她也仍舊保持著挺拔的姿態,仿佛一切都盡在掌握之中。
但只有當事人知道這幾天的時間裡,當殘忍的真相被一點點剝開,她究竟經歷了怎樣的心路歷程。
聞鷙並沒有上車,甚至都沒有走過去,隔著十幾米的距離,很冷淡地問了一句:「看來你們已經調查清楚了?」
林頌:「八九不離十。」
聞鷙:「那就趕緊動手吧。我急著回家。」
林頌愣了一下,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聞鷙為什麼這麼說,最後只能把「家」這個字歸結為他在首都星的房產。
林頌:「已經很晚了,我送您過去。」
聞鷙:「不用。」
他想也不想地就拒絕了。
「既然聞鷙這個身份已經死了,那就讓他徹底消失吧,關鍵時期,速戰速決,我不想再鬧出什麼動靜。」
林頌怔住,懷疑自己是聽錯了。
可仔細一看,聞鷙並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
這下不僅是林頌,就連車內的阿德拉聞言也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但聞鷙顯然沒有要給他們解釋的打算。
不過臨走之前,他又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提醒道:「那幾個星盜是第二帝國的人,手上有不少有意思的東西,一會兒你們可以找尤安,他知道該怎麼做。」
「你們調查完了以後記得幫我把人移交軍事法院,不過還是那句話,不要鬧出什麼動靜。」
阿德拉忍不住搖下了車窗,「你這是什麼意思?好不容易回來,難道你不打算回軍部了?」
「對。」
像是早就猜到了她會問這個問題似的,聞鷙毫不猶豫地應了一聲。
「為什麼?」
「因為沒有意義。」
聞鷙頓了頓,想想還是給這兩位「前合作夥伴」解釋了兩句。
「以前我以為,只要守好邊境就可以讓民眾生活安定,但從稷星事件的反饋來看,防守只能防住敵人進攻,卻擋不住戰爭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