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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03:21 作者: 田甲申
「走吧,去看看風景。」元衿率先一步走在前面。
巴拜特穆爾隨之跟上,舜安彥則走在了他身後。
夕陽西下,拉長了他們三人的影子,印在佛寺的紅牆上如畫一般。
元衿走到琉璃塔前,塔門前尚有御前侍衛值守,侍衛不認識元衿,但認得舜安彥和他取出的腰牌,核實後為他們打開了塔門。
「佟大人,這兩位。」
「都是貴人。」
侍衛沒有多問,讓開了道路。
幾年的修繕後,琉璃塔內添上了新妝點的佛像,向上的樓梯也被粉刷一新,當元衿踩上去時,覺得少了上次來時那嘎吱嘎吱的聲響。
元衿一口氣爬了五層終於停了下來,停下的時候扶著腰喘了口氣,「呼,沒上次那麼累了。」
她在一扇窗前直接坐下,朝巴拜特穆爾招了招手,「來,看看外面。」
巴拜特穆爾看著元衿毫無坐像的樣子,唇角微微上翹,抬腳走了過去,打開窗戶向外遠眺。
「金陵城,前明的應天府和南直隸,我說的對嗎?」
「對,你書讀的的多。」
「這不是書里讀來的,前明的史書我們那裡沒有,這些都是南人傳來告訴我的。」
「啊,對,你通過天地會。」
舜安彥皺了皺眉,被元衿看見刺了句:「我只是沒和你點破,不代表我猜不出來。」
「公主聰慧。」巴拜特穆爾撐著窗欞俯視輝煌的前明故都,「這個位置,是佟少爺那年南巡開槍的地方嗎?」
「是。」
「抱歉讓你受驚,那不是我的本意。」
「你到底當時知道多少?」
「他們送來了一幅地圖,我花了半年研究地形,兩個月時間聯絡那個被殺的噶爾臧讓他打聽到康熙在金陵城的動向,再用一個月把人送到這裡。」
巴拜特穆爾把窗戶開得更大了些,他手指向江南學政和烏衣巷的方向,「我布置的一點沒錯,那邊巷道複雜,又多是深宅大院和酒肆書坊,極其適合用鉤子翻牆逃跑,而八旗侍衛若非特殊訓練過的只能在巷道里來回穿梭追擊,卻無法判斷刺客的方向,唯一的薄弱點只有……」
「這座塔。」元衿插話道,「是百密一疏嗎?」
「不是,不是百密一疏,是佛渡有緣人。怕是個報應,連寺廟都算進去,我註定不會被神佛庇佑。」
巴拜特穆爾搖著頭道:「其實我都想到了,所以提前給他們畫了距離和路線,也給他們指定了幾個避難之所。遠程射箭是需要訓練的,從塔上到江南學政的距離以八旗的水準需要能拉開十五力以上的弓才有這個射程,當時八旗能夠拉開這樣弓的人不足千人,大部分都在塞外駐防,康熙身邊帶他自己和皇子們不超過二十個,而這二十個里也沒有幾個能真的瞄準。清廷一定不會讓康熙以身犯險,定會讓他先去最近的學政內避難,等他們想到要派人來這裡,再殺出擁擠的金陵城到這裡時已經至少是一個時辰後了,那時候就算官兵大肆搜捕出所有人,我們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
「而且就算你們早點想到了要從這裡俯瞰全局射殺,也不會分出二十個人來這裡,我同時在大報恩寺也布了人手,從塔邊爬上來刺殺射手還能再拖延時間。這樣的刺殺需要的不是戰果是時間,只要拖,拖夠一個時辰,讓江南人心浮動,讓清廷顏面盡失就夠了。」
「動手前你只得到了金陵城地圖?」元衿問
「我不騙你。」
他手指比著金陵城巷道的距離劃出一個三角形。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書教我的,以大報恩寺到江南學政在地圖上的距離,加上大報恩寺的塔高,可以算出箭需要飛多遠。」
元衿說:「勾股定理。」
巴拜特穆爾問:「你說什麼?」
「勾三股四弦五,很早就有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他寥寥數語,輕描淡寫間,舜安彥和元衿卻是心驚肉跳。
這樣的膽識和謀略,手腕和心思,放眼清廷幾乎無人能及。
「但我還是失算了不是嗎?」巴拜特穆爾眺望著金陵城的群山,周身籠罩著無奈的宿命感,「算的周密的是我,失算的人也是我,就像我聽不懂你們之間的對話一樣,我也算不准你們的動作。」
他回過身來,看向舜安彥,「那年你只有十四歲,你怎麼可能有這麼準的……槍法?我小時候在紅毛子那裡見過槍,清廷的槍枝比他們的差,訓練更是鬆散,上書房明明只考校箭法,噶爾臧說你從來沒有在御前開過槍,怎麼可能呢?」
這個問題,元衿和舜安彥都知道答案,但卻無法告訴他答案。
巴拜特穆爾又看向元衿,「怎麼可能呢?上書房裡公主與佟少爺幾乎沒有見過幾次,為什麼那麼多人,獨獨讓佟少爺來照顧我?」
「你躲在暗處,到底看到了多少東西?」舜安彥問。
「所有。」巴拜特穆爾答,「你們常常私下見面,公主對你從不客氣,而你每次都會答應。你總會選很奇特的冬日給公主準備禮物,不是固定的日子,但每次都是一年裡最豐盛的一次送禮,比公主生辰送的要好得多。」
元衿抱著雙膝團成一團,這個答案他們也都知道,但也無法告訴他答案。
那是元衿真正的生日,其實是固定的日子,但巴拜特穆爾用的是農曆,而他們卻可以看懂傳教士帶來的西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