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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03:21 作者: 田甲申
「佟少爺說了這麼多,無非是想讓我等下在前殿閉嘴罷了。所謂無有變化,便是勸人認命而已。」
巴拜特穆爾笑了笑,「我只問一句,是公主派你來讓我閉嘴的嗎?」
「她希望你活著回去。」
而巴拜特穆爾要活著回草原,決定權只在康熙。
「那你就在庭前辯倒我吧,只要辯倒了我,壓過了我,康熙自然會高興得看著我帶著敗績回到草原受辱。」
不顧舜安彥錯愕的眼神,他昂著驕傲的頭顱甩了甩飄逸的白衣。
「走吧,我的命交在你手裡了。」
香台上的線香燃盡,僧侶敲響了青銅大鐘,布施後的嘈雜漸漸平息。
沙彌們前來請巴拜特穆爾和大報恩寺住持回前殿,舜安彥跟在後面久久凝視著那個人。
他信心全無。
巴拜特穆爾的學識是個謎,就像他的性格也是個謎。
走到大殿,他們繼續分坐兩邊。
康熙則盤腿坐在上首,諸皇子立在後方,另有高大的木質屏風擋住了太后及諸位嬪妃。
舜安彥默默走到了皇子側邊,換來四阿哥同時側目。
五阿哥胤祺陪在太后跟前沒有站在隊伍里,所以只有胤禛走了過來,他壓低聲音靠近問:「你怎麼來了?元衿呢?」
「公主她在外看抄出來的辯經……」
胤禛的呼吸滯澀了一瞬,勉力冷靜地問了句:「為了郡王?」
舜安彥不答,但這時不答就意味著答。
胤禛用眼神看看巴拜特穆爾又看看舜安彥,眼睛閉了閉,心思百轉千回,最後睜開眼叱罵了句:「荒唐!」
荒唐嗎?
舜安彥說不好,但他知道,若是他面對這樣的情況,也會心急與痛苦。
「四阿哥,奴才曾有個友人。」
「什麼?」
「奴才曾有個友人興趣相投都愛射箭,後來他因事遠走,再見卻與奴才有了些衝突。」
「然後呢?」
「奴才明知不可,但還是心軟了,想要與他講和。」
「結果呢?」
「他不聽,還用弓箭傷了奴才的手。」
「活該。」四阿哥剜了他眼,「你就該直接制住他,談什麼情義?」
「可情義二字,尤其是年少的情義,恰恰是最難捨的。四阿哥,若是一開始便狠下心來,那奴才與禽獸又有何異?」他話鋒一轉,「公主所在意的,也不過,是情義二字罷了。」
他說著,看向旁邊一溜各懷鬼胎的皇子們。
即使在這個場合,皇子之間也涇渭分明,太子獨自站在中間,大阿哥帶著□□十他們湊在一起交頭接耳,三阿哥偶爾會插幾句話。
胤禛明白了舜安彥的意思。
元衿的不舍,並非只針對巴拜特穆爾,也包括了她的這群皇兄們。
「都是小兒女心思。」可又是苦笑,「罷了罷了,她還小,性情如此之真也正常。」
他拍拍舜安彥的肩膀,「他的漏洞在叛字,反叛的叛,為臣者,君有命無不從。天道如何,與他何關?」
「這麼說,他不會認的。」
「不需要他認。」四阿哥暗暗抬手指了指不遠處角落裡站著的兩個人,「你看到那兒了嗎?那是賽音諾顏部派來伺候他們郡王南下的人,其實是他的奶公和舅父。」
舜安彥瞧過去,是兩個人蒙古的老漢,佝僂著背滿臉溝壑,臉上有些惴惴不安。
「你等下用蒙文和他辯,一定要讓那兩個人聽懂,只要他們聽懂,就一定會讓神童閉嘴。」
這麼一聽,四阿哥早就對這場嘴仗該如何停止瞭然於胸,然而他躲在一邊只看不說。
他這是置身事外。
舜安彥眼神黯了黯,胤禛又笑了笑,「怎麼,本阿哥不該安靜嗎?」
「應該的。」這眾目睽睽的場景,強出頭的皇子或許能討康熙的歡心,但必然會得罪漠北,也會得罪其他皇子。
「你好好想想,我去皇阿瑪那兒先告你一狀了。」
這也是脫罪之法,為的是不讓人覺得舜安彥用蒙文是四阿哥的主意。
韜光養晦,小心蟄伏。雍正的開始原來這麼早。
舜安彥收斂心神,開始把論語裡那套忠君愛國在心裡用蒙文過了一遍。
隨著又一陣鐘聲,辯經再次開始。
康熙先把眼神飄向了舜安彥,然後才抬手從竹罐中抽出一根簽來。
這是辯經的規則,由皇帝在擬好的辯題中隨機抽取,然後兩邊輪流發表意見。
康熙這一輪抽的是:痴者為金,不痴者為浮萍。
這一輪該是巴拜特穆爾先開始,可他抬手示意主持先請。
「晚輩冒失突進,有損佛家威儀,還是請主持為今日午後之陽光先帶來暖意。」
大報恩寺主持今日在這人手裡吃盡苦頭,此時他的謙遜,落在住持眼裡也像陷阱。
再者,住持年長他四十多歲,年齡上都可以跨他兩輩了,現下這情況就算是平局也已丟人,更不要說還接受他讓局。
這時,後殿有一群太監出現,送來了湯茶。
「太后娘娘賞賜,各位大師請用吧。」
舜安彥一看,領頭送茶的是趙進壽,他率先把一杯茶塞在了大報恩寺住持手中,住持接過喝了口,然後開始劇烈咳嗽。
這上氣不接下氣的咳嗽持續了許久也沒停,最後五阿哥從後殿出來向康熙請示:「皇阿瑪,皇祖母擔憂住持的身子,想先請住持去後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