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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03:21 作者: 田甲申
佟國維擦著冷汗給自己長孫告假:「他身子不舒服,這一年年在外奔波,求萬歲爺開恩讓他養足了些變好些再來當差。」
康熙也不是極度pua的大老闆,佟國維這麼說,他便派了個太醫去瞧。
好巧不巧,派的是梁之惠。
梁太醫在去給舜安彥診脈前的幾天,都在疏峰出入。
五公主也不大舒服,宮女來報是五內鬱結、吃不下飯。
他又跑了次南城,聽佟少爺的小廝說,也是五內鬱結、吃不下飯。
進屋瞧了更不得了,向來腰板挺直一絲不苟的佟家大少爺,像攤爛泥樣窩在南城前門大街書齋雅間的軟塌上,鬍子拉碴、髮辮凌亂,披著個單衣橫在那兒一動不動。
有自家師兄獨家情報的梁之惠兩相一合計,一拍大腿有了正確答案:呵,公主和佟少爺吵架了!
梁之惠在宮中伺候了五公主七八年功夫,對那位小主子的事情了如指掌,當著舜安彥的面收拾醫箱時念叨了句。
「明日就是五公主生辰,五阿哥做主要在香山擺流水宴,您這樣的狀況怕是去不得了,畢竟那是露天的宴席,要吹一天的風,您要是真吹了,怕是回來半年都起不了身。」
「嗯。」
舜安彥懶懶地應了聲,梁之惠也分不清他是聽進去了還是沒聽進去。
「不過,這宴席也不定開得起來。」
梁之惠闕了眼呈大字狀擺爛的舜安彥,帶著點挑事的口味說:「五公主最近不吃藥不吃飯,眼見又是那入秋要生病的態勢,太子爺昨日已經召了五阿哥說他思慮不周全,四阿哥已經在暢春園麗景軒那兒搭室內可用的戲台了。」
舜安彥一動不動,恍若未聞。
嘖嘖嘖,這樣子,看來是吵大了。
梁之惠暗自嘀咕。
收拾好藥箱,梁之惠與舜安彥告別,在要走的時候,聽得他問了句:「你師兄的藥還吃嗎?」
「什麼?」梁之惠回過頭來。
「她,你師兄的藥還吃嗎?」
「臣師兄?」
舜安彥直起身肅著臉,一拍桌子吼道:「別給我裝傻,回話。」
他森然凌厲的樣子,弄得梁之惠心裡一緊,忙不迭回:「公主……公主她的確什麼都不喝,一口藥都不吃。」
「哦。」
梁之惠看見舜安彥又倒了下去。
可等梁之惠走了,舜安彥卻起身給自己找鞋。
心裡是罵罵咧咧。
有些人,走的時候風輕雲淡,別見一句說來就來,回去了卻不吃飯不吃藥。
不吃飯也就算了,不吃藥是怎麼回事?嫌棄自己命長嗎?
他擦了把臉,找了剃刀要刮鬍子,對著鏡子邊刮又邊哼哼。
不吃藥?唉,元衿啊元衿,倒也沒真的沒心沒肺,還是……還是……
慎興永見到自家少爺走出雅間時,意外發現他頹了三天的臭臉掛上了絲絲笑容。
「少爺,您這是。」
「去園子。」
「好!好!老太爺派人來催好幾次了,說萬歲爺找您問差事,找得可急了。」
「哦。」
什麼差事?差什麼事?國家大事請康熙自己上心,他老人家在位六十一年後來號聖祖,還有九子奪嫡各個能幹,別老是把他卷在裡面。
他很忙,忙著哄康熙的女兒,忙著哄初戀。
以前讀書時候他不想看女生就是知道,談戀愛肯定分神,現在看來,不止是分神,簡直是要神。
舜安彥快馬出城撲向暢春園,在小東門下馬見到了當班的侍衛。
「舜安彥,病好了?」
「沒。」他扔下韁繩往裡面去。
走了幾步又碰上御前太監梁九功,「佟少爺,您來了!奴才幫您遞牌子,萬歲爺現在正在清溪書屋呢。」
「沒帶。」
他撇下樑九功,往疏峰走去。
還沒到元衿的院子,突然被彥尋攔住了去路。
他不在這些天,彥尋一直在暢春園。
「貓,來。」
舜安彥蹲下來,伸出雙手要抱彥尋。
彥尋豎著它的大尾巴,撲過來用貓爪撓了下舜安彥,然後呲溜竄了出去。
「誒,貓,你去哪!」
彥尋回頭極有靈性地白了他一眼,然後昂首挺胸地邁著貓步走在前面。
這貓,在帶路。
舜安彥趕緊跟上,跟著他左拐右繞地,穿過假山沿著東牆,最終來到一個熟悉的地方。
福君廟。
自從巴拜特穆爾離京,舜安彥還沒有踏足過這裡。
他不無煩躁地走上前推開了廟門,裡面荒蕪已久,或許是沒有僧侶在此,連熟悉的藏香也沒有供奉,徒留一盞黃銅風鈴掛在正殿中間隨風搖動。
看見這風鈴,舜安彥就更高興不起來了。
雖然很難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他嫉妒那個神童敏敏。
元衿從來就不剖析和那人相處會有什麼盡頭,只是簡單而自然地一天天過著,直到最後過不下去也會淡然地道別。
到了他,就變得當斷則斷,變得十分犀利。
這待遇差別太大,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在這間滿是神童敏敏痕跡的廟宇里,只有一處和他相關——那棵樹。
舜安彥走上前去,撫著前院那棵水杉的軀幹,已經有半人粗的樹幹,高度也和正殿齊平,只是在這處廟宇里略顯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