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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03:21 作者: 田甲申
於是,他們火速換掉了法王屋內的人,從朝廷駐地撥來了三名醫師輪流照看,再又添了四個下人在屋內值守,屋外又三層包圍,直把人圍的水泄不通。
一切妥當後,意味著法王這個行將就木的人被控制在了舜安彥手中。
吳耷拉長舒一口氣,暗暗朝舜安彥比了個大拇指,「佟少爺,還好您反應迅速。」他回頭望了眼,「可這麼封著也不是事兒。」
「快了,你多派些哨子去,看看萬歲爺派的人到哪裡了。再去找幾個翻譯來守著。」
吩咐完,吳耷拉去辦事,他則到了隔壁的院落。
巴拜特穆爾端坐在隔壁院落正殿的上首,不知是誰給他取來了筆墨紙硯,他正在桌前端坐書寫。
此情此景相當熟悉,一樣的神態、一樣的動作,甚至是一樣的昏暗,只是少了那身血紅袈裟,變成了白衣披袍加白麻衣襟。
舜安彥不顧旁人的眼神,搬了個凳子坐到了他對面,也取了一支筆一張紙。
巴拜特穆爾看了他眼。
「也不是沒和您一起抄寫過。不知您今日抄什麼?」
「辛棄疾,賀新郎。」
舜安彥頓了頓,輕笑搖頭,然後提筆也寫了起來。
一紙寫罷,他提起來吹了吹。
「我的字不如你,也不如公主。」
「您過謙了。」
「辛棄疾,好詞啊,郡王曾問我公主最喜歡哪句,最後又不問了,您可還記得此事?」
「記得。」巴拜特穆爾淡然地擱下筆,「不問便是不想知道,過去之事,我不求甚解。」
「當然,您不問我自然也不說。但郡王知道我今天最喜歡哪句嗎?」
「不知道。」
「那我得告訴您了。」
可他又沒有說出來。
巴拜特穆爾的黑眸如深淵般不見底,他直直地看著舜安彥,往日沉靜的青年今日有股廝殺及好鬥的血腥氣。
不知從何而來,但卻瀰漫周身。
正當這份凝視還在繼續時,外面傳來一身叫喊劃破寂靜的夜——
「報——報——報!」
屋內的蒙古人一陣激動,他們以為是法王終於咽下了一口氣。
舜安彥也握緊了拳頭,成敗就在此刻。
那聲音越來越近,終於報信人進屋跪下道:「報,安北將軍台奉萬歲爺聖旨遣領侍衛內大臣國公阿靈阿帶火。器營及鑲黃旗兵丁千人已在十里外。」
舜安彥笑了下,將自己抄寫的辛棄疾捏在手心揉成一團,轉過身掃視著屋內驚疑不定的蒙古人。
「郡王身負神童之名,通曉滿蒙漢藏,不如就趁我去接國公爺時給大家解釋解釋這句詞吧。不恨古人吾不見,恨古人、不見吾狂耳!」
舜安彥掃袖而去。
不恨他沒見過塞上過去那些前仆後繼的反覆無常之徒,只恨他們見不到今天他拿捏他們後代的樣子。
棍棒底下出孝子,今天,火器底下出新王。
*
又是一日一夜,在理藩院的主持下,那位被跗骨瘡折磨的半身潰爛的法王終於在他該咽氣的時候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帶著對一生或悲憤或遺憾的心情,他在最後時刻支支吾吾口齒不清一直在說著什麼。
可具體說什麼不重要,理藩院的翻譯們只會按照朝廷想聽的內容來翻譯傳達,第一時間整理成了一份完整的遺囑寫在紙上,然後快馬回傳康熙。
當舜安彥把那份以「致至高無上尊敬仁和的大皇帝」開頭的「遺囑」向那群蒙人展示時,還享受了會兒看他們那敢怒不敢言、心有戚戚焉的表情。
然後他和國公爺阿靈阿說:「國公爺辛苦。」
「他們這就怕了?」阿靈阿今年不到三十,也是股爭強好勝的脾氣,「我辛辛苦苦運的炮和qiang,一下都沒動他們就慫了?」
「國公爺要是不心疼,等下把大炮列在外頭,咱們鳴炮紀念下。」
「紀念什麼?」
「紀念老東西死不瞑目,紀念他們今日慘敗。」
要不是顧及裡頭有人剛咽氣,阿靈阿差點放聲大笑,隨後在信使奔出駐地時,他便命人在營地用一枚大炮連發十餘下。
美其名曰:「軍禮送亡魂」。
那炮是舜安彥回國後,戴梓根據他帶回來的圖冊和講解又改進過的,威力強大還能連發。
本還憤懣的蒙人看見這威力無比還沒有間隔發射的炮彈,便連最後一絲憤怒的表情都不敢有了,連連磕頭說但憑吩咐。
接著,吳耷拉按照「法王遺囑」向兩個方向派出人馬搜尋轉世靈童。
當然,這個方向都是安北將軍台已經安排過的了。
阿靈阿見一切妥當,讓舜安彥早點回去歇息。
「不用,大概是困過頭了,我現在一點都不想睡。」
「行吧,那待會兒再和我去裝模作樣給老東西上個香,祭拜下。」
阿靈阿喜歡舜安彥這辦事利落的樣子,勾著他肩膀說:「誒,我還替你做了個跑腿,出發前有你的東西跟著京城奏摺一起送到大營,等下叫人給你放房裡。」
「是木盒?」他驚喜問。
「是,兩個賊大的木盒,是不是你家裡給你寄吃的?」阿靈阿笑說,「你們老佟家也真是,這地方寄吃的到了也沒用啊。」
而舜安彥知道那是什麼,他立馬打了個哈欠,「我發現還是困了,那個國公爺,上香您帶吳都統去,我先回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