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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03:21 作者: 田甲申
先是他自個兒甩了袖子回屋批摺子,那日西北風乍起,吹了半日把他頭都吹疼了,他都沒能聽見熟悉的風鈴聲。
接著是清溪書屋人進人出,每個人都和著了魔似得非要朝那空蕩蕩的角落看一眼,提醒他那裡缺了個東西。
就比如那第二天——
太子和大阿哥來書房為永定河的事面聖,胤礽跨進屋時悠悠看了眼門廊,似乎是不經意地說了句:「風鈴怎麼沒了?」
御前太監不敢亂嚼舌根,大阿哥則跟著很自然地說了句:「最近風大,可能五妹妹拿回去修了。」
還說:「太子那兒的兩個怎麼樣?沒吹斷吧?」
胤礽和煦地笑說:「怎麼會?五妹妹串的時候是拿了魚線串的,入秋前還來瞧過有沒有缺損呢。」
康熙陰著臉問胤礽:「入秋前元衿去你那兒看過?」
太子點頭,大阿哥悶笑了兩下,「五妹妹和太子殿下可真好,我這做大哥的就沒福氣。」
「哎,這話可不對。」太子這回不是要和大阿哥槓,而是真心實意地告訴她,「你都成婚有女兒了,元衿是怕風鈴吵到你家的小孩子。」
然後到了夜裡,康熙就聽說大福晉帶著小格格去疏峰給太后請安,元衿當場串了個小鈴鐺送給小格格玩。
再比如第三天——
眾阿哥一起來清溪書屋請安,也是人人進屋時都抬頭看了眼。
老四和老五應是知道是什麼事兒,全程埋著頭不說話。
老三附庸風雅,看著那門廊惋惜地嘆了口氣,和太監念叨了句:「那鈴不在,清溪書屋的翠竹都少了點味道。」
老九和老十兩個缺心眼,老十問老九:「九哥,那鈴鐺呢?難道太寒酸皇阿瑪取了?」
「你瞎說什麼呢?」老九橫了他一眼,「五妹妹用的是哲蚌寺開光的陽刻平安青銅鈴,裡面是十股蠶絲擰成的魚線,下頭墜的是綠貓眼石,穗子都是江南織造進貢的,哪裡寒酸?」
老十年紀小,「哇」了一聲:「這麼精緻啊?」
康熙涼涼地打斷了他兩的對話,問:「胤禟,你倒是知道的多啊。」
胤禟不無遺憾地說:「是啊,皇阿瑪,我可想要一個了,就是不知道怎麼和五妹妹開口。」
到了這天夜裡,康熙聽說元衿讓人給老九老十也送了兩個去,只是送到老九那裡的那個,把綠貓眼石換成了青銅片。
康熙入睡前安慰自己:元衿這麼做就是故意氣他,不生氣不生氣,他若生氣她得意。
再比如第三天——
連王熙那個老狐狸進來時,都抬眼瞧了瞧。
康熙生怕他也說什麼缺了一角,趕緊給他打住:「王卿家不覺得那風鈴吵得很嗎?朕就給它取了。」
王熙愣了愣才道:「是嗎?臣那日覺得在秋日這東西不錯,還在自己書房門口也添置了個。」
這還不算完,到了第四天,蘇赫代科爾沁班第親王進獻金秋的貢品,他一瞧見外頭的風鈴沒有了,便抓著御前太監嚷嚷。
「那鈴鐺都哪去了?」
經過三天的洗禮,太監們已經對這事瞭然於胸,當即答:「萬歲爺親自取了下來。」
怎麼取的,為什麼取的,打死也不能說。
蘇赫興高采烈地進了書房對康熙說:「萬歲爺,那風鈴您不要送我吧,公主就不肯送我!」
「她為什麼不肯送你啊?」康熙憋了四天的氣總算順了一點點,「你又這種小女兒家的玩意幹什麼?」
「這可是公主的心意,奴才怕是永遠都不配了。哎,只能等您不要了隨手賞我。」
「呵。」
蘇赫舔著臉不停地求,蒙古這天送貢品的人來人往好幾撥,他偏是不走。
他腦袋和針扎似得疼,元衿這孩子以前看著柔柔弱弱不聲不響,這回真鬧起脾氣來卻是十分上頭。
連皇太后都說勸不住她,問就是硬憋了口氣,再問就是要病過去的樣子。
皇太后派了烏嬤嬤來說犟不過這孩子,怕太逆著又生病,馬上就孩子生辰了,氣壞了多不吉利。
還明里暗裡暗示皇帝是有些偏心了,且就算偏心也不該這麼讓孩子知道。
呵呵呵,感情還是他的錯了?
他當即冷了臉囑咐烏嬤嬤,如果元衿不認錯,她最近都不要去馬場玩,生辰也別出來鬧了。
康熙思來想去,這幾日最像話的還是佟舅舅的大孫子舜安彥,他也跟著來過一回清溪書屋,進來時眼神那叫一個淡定,連往那風鈴方向抬頭的動作都沒有。
不愧是舅舅教養的孩子,又懂事又爭氣。
其他的人,各個都沒個安生。
非要給他熱情地補兩刀。
「蘇赫還沒走呢?」
送走了一波土默特部的蒙古人後,康熙隨口問了問身邊人。
太監剛要答話,外頭傳來了小宮女說話的聲音。
康熙豎起耳朵聽了聽,那聲音似乎挺熟悉。
他伸頭一瞧,是元衿身邊的小宮女好像叫青山?
康熙心裡一松,孩子還是得冷一冷訓一訓,瞧,這不就撐不住派人來道歉了。
他大人有大量,抬手對御前的人說:「去,把五公主的宮女叫進來,看看她怎麼給朕道歉了。」
小太監剛出去,他就聽蘇赫高興地大喊:「我說呢,清溪書屋的鈴鐺怎麼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