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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03:21 作者: 田甲申
看見只是塊普通帕子,才長舒一口氣。
「您怎麼了?又做噩夢了?」
是他的小廝慎興永,慎興永撈回冰帕子要替他擦汗,
舜安彥一手扶著床頭,一手揪住衣襟,滿頭大汗,眼神混沌,陷入了沉思。
「您要是不舒服,我去喊郎中。」
慎興永從小跟著舜安彥,眼見他年前從馬上摔下來後大病一場,這病里折了的腿已經慢慢養回來了,而這噩夢驚悸的毛病卻越來越重。
這次不知道又夢見了什麼,少爺醒過來時比往日更恐懼。
慎興永絕望地想,少爺這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痊癒,京城有名的郎中都來看過了,就是查不出病因,郎中也細究過他到底做了什麼噩夢,想對症下藥,可少爺執意不肯說。
少爺堅持這病他自己能養好,不讓他們多管。
「少爺,我去給您端碗安神湯來,您等等。」
慎興永放下冰帕子,起身要往外去,剛推開門,少爺冷冽的開了口。
「你點香了?」
慎興永點頭。
「這什麼香?」
「表姑娘那裡配的,說是豆蔻、蘭花和乳香調和而成,可以凝心靜氣活血化瘀,夫人聞著說好,命人拿來給您用。」
「我不喜歡,拿出去。」
慎興永瞧見少爺躺了回去,把綢被拉過了頭。
少爺這次生病後,脾氣變得越來越冷硬。
先是醒過來後一個月一言不發,後來又拖著傷腿讀書騎射,對夫人和表小姐也是,過去還唯唯諾諾敷衍幾句,現如今卻是徹底的冷言冷語不屑一顧。
他端上香爐,退出屋子,去小廚房端安神湯。
剛端了藥碗出來,迎面撞上了少爺的祖父、萬歲爺的二國舅佟國維。
「請老太爺安。」
「大少爺又難受了?」
「回老太爺的話,少爺剛睡了會兒,才醒。」
佟國維撇過他端著的藥碗,心揪成了一團。
「他又做噩夢了?」
慎興永垂著頭,輕輕地「嗯」了聲。
「哎!」
佟國維一跺腳,徑直殺向舜安彥的主屋。
自康熙搬到暢春園後,佟家也在京郊建了座別院。
佟國維在長孫舜安彥被選入宮中讀書後,在別院出入最方便處給他新建了個獨院,方便他每日來往進出。
這位國舅自問對長孫掏心掏肺,可惜這孩子偏偏有點不爭氣在身上。
今兒他在園子裡聽說,萬歲爺親下馬場指導了皇子公主騎馬射箭,連帶陪讀的滿蒙少壯也都得了指點,他於是興高采烈地回家想問問自家孫子有沒有排上。
可瞧見慎興永手裡那碗熟悉的藥,他知道:得,不用問了,又病了。
沒幾步路,佟國維便推開了舜安彥的房門。
他已經坐了起來,手裡捧著一本書擰眉在看。
佟國維那成百上千句的責罵,都堵在了喉嚨口,一句也說不出來。
他坐在了孫子床頭,唉聲嘆氣地瞧著他。
「祖父,您今日回來的早。」
「哎,是挺早。」
「今兒是孫兒沒用,沒能讓萬歲爺指點騎射。」
佟國維揉揉太陽穴,也不知道怎麼往下。
他這長孫有時過於乖覺,每每他要罵什麼勸什麼,他總是能搶先一步把錯都認完。
可這錯認完了,毛病半點沒好啊!
佟國維招手讓慎興永把藥端進來,親自舀了一勺餵到孫子嘴邊。
「舜安彥啊,你今年十三了,再過兩年就該去御前謀個正經差事了。雖說咱家在萬歲爺面前的地位,你怎麼也能混個一等侍衛,可再往後能走多遠,還得你自己去爭去搏。」
舜安彥伸手,把整個藥碗都接了過去,也沒用勺子,昂起脖子就把安神藥一飲而盡。
他擱下晚,眉頭也沒皺一下,淡淡說:「我都知道。」
「你這夢魘的毛病不能再拖了,反反覆覆的,我明兒去園子請萬歲爺找個太醫替你看。」
「不用。」舜安彥低眉順目但堅決異常,「我傷的只是腿,我再好好找郎中瞧瞧,定會養好的。」
佟國維嘆了口氣,知道孫子性格執拗,自己勸不動他,站起來拍拍他的肩就走了。
他走後,舜安彥打發了慎興永出去,靠在床頭髮愣,腦海里回憶著剛才的那個夢。
他深吸一口氣,還能聞到那股沖鼻的香味。
於是下地把窗戶全打開,深吸了口氣。
新鮮的空氣湧入肺腑,他的心情才平緩了些。
還好那就是個夢。
元衿雖然驕矜,但不至於這麼瘋魔。
這不是他第一次夢見元衿了。
過去的夢裡,她各種慘狀都有,他不止一次在噩夢驚醒後懺悔自己的過失。
開車不看路,毀人又害己。
「鄢洵」也就是如今的舜安彥伸手狠狠砸了下自己的額頭。
嬌生慣養的元家五小姐和他這個兵營里練過的人不一樣,肯定從來沒吃過這種鑽心剜骨的疼。
「元……衿……」
他輕輕念了一遍,腦海里浮現出今天暢春園裡康熙、五阿哥及九阿哥的對話。
「會那麼巧嗎?這裡也有個人叫元衿?」
他再仔細回憶了一遍今天的場景,那是個七八歲的孩子,扎著極耀眼靈動的辮子,蹦蹦跳跳得十分活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