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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03:21 作者: 田甲申
如此一想,那噶爾臧如此不堪,康熙卻死活不鬆口作廢他與三公主的婚事,也就有了可理解的地方。
噶爾臧背後的家族,還頂在漠北的最前線,朝廷少不了他們長久的支持。
太后驀然有些後悔剛才提起和順公主她們了。
過去和現在,其實並沒有什麼兩樣,只是從三藩變成了漠北,而公主還是愛新覺羅的公主們。
她心思淺沒有藏住這點愧疚。
「皇上啊,我不如皇額娘有遠見,有時候說話沒輕沒重,你朝政繁忙別放心上。」
康熙翻動佛經的手頓了頓,訝異地看向嫡母。
「皇額娘怎麼有此一說?兒臣沒別的意思,就是和您通報下這些事兒,寺廟那兒回頭還要勞煩您多操心呢。」
「三公主的事,我是多嘴了。就是孩子哭的慘,我人老了,哎……」
康熙輕笑了下,「兒臣都懂,朕再想想。」
恰在此時,疏峰外響起了愉快的腳步聲。
「五公主您回來了?」
「是啊,皇祖母呢?皇阿瑪走了嗎?」
太后聽見這聲音,顧不得還紅著的眼圈,不由揚起頭期盼地朝外看去。
「是元衿回來了?剛才去哪了?」
元衿循著聲音跑了進來。
「皇祖母,我替皇阿瑪掛風鈴去了。」
「是嗎?」太后看向康熙。
康熙解釋道:「朕瞧太子、老四還有老五那裡都有,就問她也要了一個。」
「那倒是好了,元衿挑的都是小風鈴,聲音清脆不吵鬧,就是拿來過夏的。」
元衿卻喊:「不是,不是過夏。」
兩人齊齊看向元衿,她嘟著嘴解釋:「我那天在神童的佛經里讀到一句佛偈,通身是口掛虛空,大漠東西南北風。有去無來人身滅,滴丁東了滴丁東。下面小注說,三十年來漠北歷災歷戰亡失百萬,僧侶無可為,只等風搖鈴動以悼亡失。我讀到的那天,有人到皇祖母面前送報,說有個姓佟的將軍戰死又歿了很多兵丁,我就跟著做了。」
康熙心頭一緊,他問元衿要來了那本帶佛偈的經書。
神童巴拜特穆爾把這句寫在了普渡十方的無量壽經之後,字跡依舊渾圓方正,訴說著佛家之人的慈悲無助。
「看來著巴拜特穆爾,確實一直在寺院裡。」康熙把佛經還給元衿,颳了下她的鼻子,「我們元衿有慈悲心呢。」
「他悼念他的,我只悼念皇阿瑪這邊的,咱們都靠這些英勇的戰士了。」
康熙又是一笑,把元衿抱在膝上。
「你靠他們什麼呀?」
元衿小手撈了一顆剝好的蓮子,咔吧磕了下。
「靠他們安。邦定國,我能在皇祖母這兒日日磕蓮子放風箏和哥哥們玩!」
她咬著蓮子嚷嚷:「五哥哥最近給我找了個陀螺,我手上沒力氣,一點都抽不起來。他說他們練過弓箭的人才有大手勁。」
「那是自然,他們的騎射都是皇阿瑪親自盯著的,你知道誰最不努力嗎?」
元衿搖搖頭。
康熙哼了聲告訴她:「你四哥,就數你四哥最愛偷懶。」
「皇阿瑪,要不我以後也跟著他去,您都親自盯他們,就從來沒盯過我,您盯我,我肯定沒四哥會偷懶。」
她童言無忌,隨意提著要求。
康熙笑到扶額,正要答應,突然懷裡的小人兒捂著嘴湧出淚來。
「怎麼了?」太后驚得跳起,從康熙手裡把孫女兒搶了回來,「磕到了?都說你在換牙,不能咬這些了。」
一時疏峰吵鬧了開,元衿被生蓮子磕沒了半顆乳牙,太后急著叫趙進壽去找太醫,把康熙完全撂在了一邊。
康熙本還想和太后說說在無逸齋附近建幾個新院落,讓那些新入書房的人居住,結果候了半個時辰,烏嬤嬤急匆匆來傳話說太后在哄公主睡覺,如果萬歲爺沒事可以早些回去。
梁九功陪著康熙走出疏峰時,唯唯諾諾地勸道:「公主年紀小,太后疼的緊些也正常。」
康熙背著手慢慢走著,已近黃昏,風吹過暢春園朗闊的水面,他不出意外地聽到了叮叮噹噹的風鈴聲。
風吹鈴動以悼亡失。
胤礽真沒夸錯,元衿真真伶俐,每一句都在點子上。
亡失是為何,還不是為了保住萬里江山嗎?
可這保衛的亡失的界限到底在哪。
康熙站在湖邊,聽了很久的風鈴聲,直到晚風停下腳步,才吩咐梁九功。
「你去內務府頒旨,加封恪純、和順兩位公主為固倫公主,添皇莊兩座,讓太醫好好給和順公主醫治,等病好了多進宮看看太后。」
風鈴又響了起來,康熙又把梁九功叫了回來。
「對了,明兒去問問各位公主,誰還想和五公主一起去上騎射的,都一塊去,別悶在屋子裡繡花了,都去騎射場玩玩,朕親自教她們上馬。」
*
拜那硬邦邦的蓮子所賜,元衿斷了半顆門牙,說話呼呼漏風。
從現代到清朝,她從來沒這麼狼狽過,小仙女形象毀得乾乾淨淨。
但成果元衿十分滿意。
康熙的太監來傳旨要公主們去騎射場,還把回宮養病的三公主也叫了回來。
雖然他老人家還沒在噶爾臧的事上鬆口,但只要有鬆動就有愧疚,元衿相信可以慢慢把這位皇阿瑪的思路捋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