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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00:01:04 作者: 沐清雨
邢唐嗓音沉下來:「我覺得俞火出事了。」
都是過來人,盛遠時明白有時候某些預感不是憑空而來,他收起了玩笑之心,「聯繫不上她了?」他凝神想了想:「我這邊最早的航班是明早七點,你等下,我查下其它航空公司有沒有比這更早的。你別急,等我電話。」
「我現在往機場去。」掛斷後,邢唐換衣服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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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在危險逼近的瞬間,俞火竟沒有絲毫驚懼。
短短的幾分鐘,或者只有幾十秒,卻讓她有種醍醐灌頂般的徹悟。
車前燈刺眼的光芒中,俞火眼前快速閃過好多的畫面,那畫面如同她夢見俞一歸出意外那晚一樣,清晰的讓她篤定,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她看到年輕時的俞一歸和鄭雪眉在鏡頭前幸福的笑。可似乎是攝影師出了問題,也可能是相機壞了,他們的臉都笑僵了,照片也沒拍好。鄭雪眉有點不高興了,望向俞一歸的神情,有著明顯抱怨的意思。俞一歸溫柔地摟了摟她的肩膀,表示安撫。她才釋然了一點,然後又看向了鏡頭。
原來,她不是不情願,只是沒了耐心,恰巧被攝影師抓拍了。
這個攝影師太不專業,太不負責了。都不知道多拍幾張,給人留有選擇的餘地嗎?
俞火這樣想著,又看到了幾幀俞一歸給人看病的畫面----
他眉心輕聚,神情專注地號脈;他垂眸思索後提筆開方;他拿著方子,站在藥櫃前,按方配藥;他沒有任何不耐煩地為患者做著醫囑;深夜,他披著外衣,坐在桌前記錄醫案;他接到一通電話,帶著行醫箱要出門……
祁淑珍似乎是不太同意,俞一歸握著母親的手說了幾句什麼,又指了指俞火的房間,似乎是讓祁淑珍去陪俞火休息。然後,他就出門了。
俞火有點猜到他要去哪裡了。
畫面轉換,俞火看到了年輕時候的邢唐。他躺在床上,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皺著眉頭,閉著眼睛的樣子,昭示他有多不舒服。
俞一歸坐在床前,三指按在邢唐寸關尺處。感受了片刻,他眉心略微舒服展了,先前緊抿的唇角也松馳下來。
俞火作為大夫,從父親細微的神情變化判斷,他經過辯證確認,邢唐的病,自己能治。
邢外婆卻很緊張,拉著俞一歸的手,急切地詢問著。或許是懇求。看她的神情,那時候應該是清醒的,又或許是九年前,她還沒有病,至少病得比現在輕很多。
俞一歸對著邢外婆解釋了幾句。
邢外婆的神色才放鬆下來。
俞一歸打開行醫箱,取針。
左手大拇指指甲切按在晴明穴的皮膚處,輕撥眼球,推針速刺,不捻轉不提插。
同樣的手法切按球、後、穴,弩法進針。
揣定太陽穴,彈針速刺,搓針行捻轉瀉。
揣定風池穴,彈針速刺,搓針,行透天涼之法。
以上分別留針二十分鐘。
唯魚腰穴,點刺不留針。
根據俞一歸下針的穴位,俞火確定,邢唐當年確實是得了暴盲症,俞一歸是在用針刺法為他清熱明目。俞火至今沒有遇到過相同的病例,但她清楚,晴明和球後二穴針感較強,對手法的要求極高,手法重了很容易導致小血管破裂,需以輕柔的手法疏經通絡。
俞一歸取針時,邢唐的神情不像此前那麼緊繃難受,輕閉著眼的樣子,像是睡的很安穩。
邢外婆很高興地再次握住了俞一歸的手,似乎是在說著感謝的話。
這時,原本無聲的畫面中,忽然傳出俞一歸的聲音,俞火聽見他語氣溫地說:「等他睡醒,眶深部的壓痛感基本會消,視物會微有模糊,但不要緊,視野會逐漸變大,三天之內應該能恢復正常。我再寫張方子,服一個療程的藥,調理一下,就痊癒了。」
邢外婆不停的道謝。
俞一歸都有點不好意思了,他說:「您老別客氣,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本分。」
這個時候,傳來了雷聲。
俞火的心瞬間揪緊,她清楚地看見俞一歸向外看了一眼,隨即接起了手機,說:「媽,看完了,這就往回走,你帶著小九睡吧,不用等我了。」
不用等我了……隨口的五個字,竟成訣別。
俞火捂住嘴,眼淚瞬間溢出眼眶。
俞一歸很快寫好了方子,交給邢外婆。
邢外婆卻攔住他,絮絮地說:「不行不行,雨太大了,不安全,再急也得等雨小一點才能走……」
或許是見雨確實太大了,也可能是邢外婆像極了母親祁淑珍,俞一歸不忍讓老人家擔心,他沒再堅持,而是坐下了,和邢外婆聊起了天。
俞火聽見他那麼溫柔地說:「對,小九是我家丫頭,大名俞火,十五了。那是……」俞一歸往邢唐的方向看了看:「哦,您外孫,邢唐,好名字。二十二,正是好年紀。」不知邢外婆說了什麼,他似是有些為難,又帶著幾分靦腆地說:「丫頭還小,現在說這個還太早了。可要是將來兩個孩子有緣,那當然是好……」
所以,那一年,那一夜,在還沒有見到俞火的情況下,邢外婆就和俞一歸提了親嗎?
俞火捂著嘴,憋著不讓自己哭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