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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3:58:39 作者: 月亮文
    怪道李大人肯親自下山去接韋興,原來因由竟在此。只是二人不好好在房中快活,竟約到後山去,蚊子多不說,若碰上旁的漢子,也不知臊不臊得慌。

    張嫂心中腹誹,想起糟心的澡堂,不由與李贄多提了一嘴:「李大人明日讓匠人把澡堂牆上的窗孔封了吧?前日孫家的媳婦洗澡時正正望到外頭有雙眼睛偷窺,嚇死個人!」

    這種難以啟齒的小事一般傳不到李贄這裡。還是因著張嫂想為早上那樁事辯解,這才拐彎抹角暗示他一回。

    李贄微微沖她一點頭,心中的怒意更甚。這裡是什麼樣的地方她心裡就沒有一點數嗎?自以為略有點姿色就敢自作主張,到處物色男人「設法」?只將他的警告當作耳旁風一樣!

    他從驛站中出來,一路匆匆,徑直往後山去。

    夜色已漸深沉,天空中撒滿星子,很有幾分星漢燦爛的意思。阿梨無心頭頂絕美的星空,一手提著油燈,一手拿竹杖在草地中翻找過去。

    傅郎中說庫房中的藥材還少一味至關緊要的續斷,讓阿梨去求李司戶明日進城去採買。

    阿梨不知那續斷是什麼藥,但韋興傷重,她又怎可能枯坐在此等天明呢?當即便央求傅郎中好歹將那袋子裡的錢還她一些,她即刻便要走夜路回城去買藥。等將來手中有了錢,再報答他今日的恩情。

    只是入了口的錢又豈有輕易吐出的?傅郎中有些不悅,這才指點她,說這藥其實也並不難尋。民間稱為和尚頭,是續折接骨的良藥,他前不久還在後山看到過幾株。

    她沒聽過續斷這味藥名,但和尚頭這種草卻並不陌生。因而,阿梨便出來問張嫂借了油燈,往後山尋這味草藥。

    只是夜裡油燈光線昏暗,能照見的不過腳下一臂之地。阿梨勾著腰,在草叢中翻找許久,卻勞而無獲。

    夜裡,住得近的民役們尚可回家,但離得遠的自然只能在工地附近簡陋的工棚中湊合。白日強烈的陽光將地氣蒸上來,這股熱氣要到夜半三更才能慢慢散去。此時天依舊悶熱,不少人無法安睡,坐在工棚外歇涼。

    那一點幽暗的油燈自然引來有心人的關注。阿梨在草叢中翻找不久,就有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走了過來。他脖子上搭了一條看不出顏色的汗巾,也沒穿上衣,強健的臂膀上全是古銅色的腱子肉,在夜色里看著有幾分唬人。

    「呔!黑燈瞎火在這摸金子呢!」他一面擦著額頭上的汗水,一面沖阿梨搭話。望著那年輕女子撅著蜜桃似的臀,他眼睛有些發直,怎麼都挪不開腳步了。

    阿梨沒有理他,只提著油燈,往另一處草叢茂盛的地方去。因為白日張嫂說過的事,她心中有些緊張。

    但草藥尚未找到,韋興還等著她救急,她不能就此打道回府,躲在房中備受煎熬地看著他受苦。因而,雖然心中有些畏怯,她還是壯著膽子,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在草叢中翻找。

    細細的竹杖掃過密密的草尖,阿梨挪著步子慢慢踩過去。哪想那草叢底下便是一道坡坎,她一時沒瞧清,腳下一空就滾了下去。

    還好那坎子只有半人深,細碎的石穀子擦傷她手腕,而手中的油燈被她下意識高高舉著,微弱的火焰一搖,又頑強地站了起來。

    阿梨摔得有些發懵,半晌沒有站得起來。那來搭話的漢子三步並作兩步奔過來,見著阿梨躺在地上,想也沒想就跳了下來,蹲下去想將她抱起來。

    「別!我好像撞到了膝蓋。」阿梨伸出一條手臂擋在那人身前,男子身上的味道令她心中有些發慌,頭腦里也有些混亂。

    等那陣鑽心的疼痛過去,她試著動了動手腕腳踝,又屈了屈膝蓋。所幸那陣疼痛只是皮外傷,動起來並沒有大礙。

    阿梨單手撐在地上,試著起身,那男子趁勢摟住她的腰,扶著她起來。幽暗的燈火中,她的眉眼精緻得像是墨汁畫上去一般穠艷,年輕女子鮮活的軀體令他渾身的肌肉都繃得緊緊的。他的呼吸亂了,手不自禁顫抖著,而後用力一箍,將阿梨緊抱入懷中。

    阿梨早察覺他有些不對勁,被他這一下嚇得叫出聲來,忙不迭踩了他的腳背,拼命往外掙脫。

    可欲|念上了頭的漢子哪捨得放棄到手的好機會,她愈掙扎,他愈沖|動,竟然死死不肯鬆手。

    「你們在做什麼!」威嚴的厲聲喝斥從頭頂響起,認出李司戶,那漢子如被警世鐘當頭一棒,慌忙鬆開阿梨,往旁刺里樹叢中逃竄而去。

    阿梨驚魂未定,顫抖著坐在草叢中,只覺得手腳發軟,渾身冰涼,腦子裡一陣一陣轟然作響。李贄似乎跟她說了什麼,她卻瞪著一雙驚鹿似的眼睛,嚇傻了一般,沒有回應。

    「捨不得他的銀子?」李贄秀致好看的眉頭皺成一團,撿起一顆指甲大的石穀子用力擲在她額角。順著她的衣襟望下去,那精緻的相思扣被扯作一團,那人似乎想用蠻力扯開,卻並未奏效。

    他嘴角便露出一絲不屑之色。果然是衣帶松的女人,若非他的繩扣結得別出心裁,她這會子只怕早在旁人身|下欲|仙|欲|死。

    阿梨失神地坐了一刻,望著手中頑強的油燈,後知後覺地沁出兩顆眼淚來。待從驚慌中緩過神,擦了把眼角的淚,撿起地上的竹杖,繼續去草叢中翻看。

    阿兄還等著她,每多耽擱一分,他的苦痛便要多延續一分。她甚至不敢浪費多餘的情緒去自憐自傷。官府的人不過是敷衍塞責,而韋興躺在那裡,真正能依靠的人只有一個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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