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對台戲

2023-09-23 23:58:19 作者: 宋御
    沈如意在皇后位時,董貴妃還是個美人,不同於其他沉穩嫻靜的妃嬪,董氏艷麗逼人,似是有股不與眾芳同的氣勢,花色極為出挑,於是也就理所當然地入了章和帝的眼。

    她和董氏同時進宮參選,各人各命,她入了太后的眼,被選為皇后,而董氏卻入了皇帝的眼,半年便封了婕妤,又過半年又封為九嬪之首的昭儀。

    在沈如意死後,董氏沒過多久便為章和帝誕下皇長子——也是章和帝唯一的兒子,從此扶搖直上,一紙詔書便晉為貴妃,攝六宮事。儘管沒有皇后之名,卻行的皇后之實。

    自沈如意死後,董貴妃便是實際上的後宮之主,無人能撼動半分。

    沈如意卻也知道,這固然與董氏為皇帝生下皇子有關,但董氏靠的卻不僅僅是母憑子貴,章和帝對她到底有情。

    董貴妃入宮不過十四歲,現在也不過十八九的年紀,短短不過五年便已是尊貴至極的地位。不僅董氏在宮裡呼風喚雨,在宮外的叔伯兄弟,皇帝也沒忘在腦後。

    董貴妃之父原是錦衣衛百戶,幾年間便從百戶變升千戶,直到現在已經封為靖遠伯。

    而且不只貴妃之父憑白因女兒撿了個伯爵,貴妃的兄弟也各有封賞,董氏一門可謂憑女之貴,一步登天。

    要知道,她沈如意的父親好歹也是正經的國丈,皇后之父,直到現在也不過在錦衣衛掛個千戶的虛名,不論實質的好處,還是在官場上一個比一個更炫目的虛名,沈千戶都被遠遠,遠遠,遠遠地拋到了九拐十八彎的大後方。

    若說沈如意能平常心對待董貴妃那是痴人說夢。且不說現如今她婕妤的身份,好歹是皇帝納入羽翼之下的新\寵,便是上一次——

    那不堪回首的初次重生,她連做夢都不想夢到,短短一年低到塵埃里的人生,可是連董貴妃的裙角也是摸不到,直接被秒成渣渣。

    如果直接從高高在上的皇后屈身在董貴妃之下,沈如意定會水土不服,心裡各種彆扭。可是自從上一次的重生,沈如意覺得哪怕現在讓她跪地上做董貴妃身邊隨侍的宮女,只要給她喘口氣兒的時間,她都是能夠很好適應的。

    浮碧亭內外,因為董貴妃的一番話陷入了難堪的沉默。

    董貴妃卻極為享受這樣的沉默,掃視一周,最後將視線落到了領頭的陸修媛身上。

    「陸修媛作壽,本宮親自吩咐宮人親自送來賀儀,只當你領著姐妹位玩玩,卻不料竟讓你作出了人命!」說罷冷冷一哼,「說說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陸修媛眼皮一挑,嘴角噙著一抹冷笑,伸手扯了一把旁邊的沈如意。

    沈如意乃正三品婕妤,除了陸修媛,在今日一眾妃嬪當中算是位份與陸修媛最近的,拜見貴妃時自然便站到了一起。可她怎麼也沒料到陸修媛會來這麼一手,一時不察竟被拽的身形一晃,一腳就踩旁邊牛美人的小腳上,只聽牛美人一聲悶哼,卻是有苦說不出。

    「不知哪個亂傳話,說是死了人。這就是不小心掉進河裡的趙婕妤,可不活的好好的嗎?」

    陸氏與董氏一同進宮封美人,陸氏一路爬的艱難,若不是最後母憑女貴封了嬪,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董氏一路扶搖直上,即便瞪瞎了眼,卻是累折了馬腿也追趕不上。

    沈如意以前便知陸氏與董氏不睦,卻沒料到今時今日董氏位極貴妃,陸修媛一個嬪位也敢說話陰陽怪氣,夾槍帶棒。

    智商待定,勇氣卻實為可嘉。

    董貴妃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一眼掃向身後,身後撲通跪倒一片。

    「什麼人傳錯了話?跟的是誰?竟教出這般無用之人?」

    事發是陸修媛領頭作壽之地,出了人命,陸修媛可沒仁心善舉替人擦屁股,自然早早將人派出去請御醫。只是御醫卻不是誰人都能請來,自然要經過現今主事的貴妃點頭,領了腰牌才能去太醫院請人。

    陸修媛平日便看不過眼董貴妃,如今聽她說話冷冰冰,一副居高臨下,旁人都入不了她眼的死德性就煩的不行,下意識就唱起了對台戲。

    直等到看到自家柔福宮裡的小太監磕頭如搗蒜地賠罪認錯,將罪責全攬到身上,她卻也再拉不下臉替自家人遮掩,眼神帶著股冷嗖嗖的氣直奔董貴妃。

    「拉下去,杖二十,發配浣衣局洗衣。」董貴妃輕輕一擺手,處理的乾淨利索,連句謝恩的字都沒嘣出來,小太監已經被永壽宮太監捂嘴拖了下去。

    「再有造謠生事者,同等下場。」

    沈如意背後密密麻麻地冒出了冷汗,董氏隱藏的忒深,以前倒沒看出來是個快刀斬亂麻的。

    遙想當年,她初為皇后戰戰兢兢,是太后手把手教出來的。不過每每處置後宮事務之時,總想著都是人生父母養的,唯恐一時錯判,重刑致命,手段甚為柔和。雖得太后稱讚寬仁,到底還是失了些凌厲氣度,卻不料這董氏卻是鋒芒畢露,叫人心肝直顫。

    正想著,她只覺那股陰氣嗖嗖的視線落到了自己的臉上,頓時仿佛一柄寶刀在她臉上貼過來倒過去,寒氣直入了麵皮。

    作為曾經堂堂一介皇后,被個董氏看的汗毛都豎起來,沈如意有種難以言喻的羞愧。

    「趙婕妤,是你落了水?」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問話,沈如意卻生生聽出了另外一個意思——怎麼就沒淹死你?

    「怎麼就落了水?你說說,本宮聽著。」董貴妃輕輕挑眉,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趙婕妤。

    她不是沒見過章和帝這位新\寵,只是無論見幾次,她都難以理解章和帝的審美眼光硬生生擰曲成這樣。

    若說趙婕妤姿色有多平庸卻也不是,明目皓齒,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看著人霧蒙蒙自帶勾人屬性,不過是個清麗美人,在後宮一抓絕對一大把的那種。

    可就把章和帝勾的近半年來專\寵,旁人一概入不了眼。

    董貴妃知道章和帝的尿性,看上哪個就是好一頓寵,捧到天邊兒也不嫌遠,只是過了勁兒也就扔到腦後,連想都想不起來。

    可是,哪怕知道,但凡一聽這趙婕妤的名字,她還是忍不住泛起一股股難以抑制的厭惡。

    今日一聽陸修媛作壽,把皇帝的新\寵給淹死了,可叫她好生歡喜,連帶著走路帶風,腳下生雲。誰知到了現場卻見人好生生站在面前,不過形容狼狽了此,卻不是她想像中水澇澇的屍體。

    想著,眼神便露出了滿滿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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