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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3:52:38 作者: 春溪笛曉
    「進來。」裡面傳來一把冰冷到骨子裡的嗓音,顯然不太歡迎他的到訪。

    萊安手上變出一朵從袁寧他們那邊帶來的花,笑著走進辦公室,看著坐在辦公桌後的男人。男人長得極其漂亮,即使穿著一本正經的襯衫和西裝也無法掩蓋骨子裡的美麗。像是一朵誘人採摘的白玫瑰。

    萊安坐到桌邊,把手裡的花遞到對方面前:「沈哥,這花送你。」

    辦公桌後坐著的人是沈霽雲。他嗅見撲進鼻端的花香,再看見那艷紅如血的顏色,眉頭緊緊地皺起。他沒有伸手去接,只是抬頭看向萊安,對上那雙蒙著一層灰藍的眼睛。

    萊安仿佛一點都不在意他的冷淡,把帶刺的花枝放在沈霽雲面前的文件上。雪白的紙張襯得鮮紅的花瓣越發艷麗。他順勢把手撐在桌上,欺近面如寒霜的沈霽云:「沈哥還是這麼冷淡,我這幾年可想你了,你難道一點不想我嗎?」

    沈霽雲冷眼看著萊安:「你想做什麼?」

    萊安解開兩顆扣子、扯開了微敞的領口,露出胸口一個新傷疤,修長又纖細的手指輕輕點在那與白皙皮膚極不相稱的猙獰傷口上:「我前段時間受了傷,一個人躺在病床上想了很久,想著我如果死了有誰會傷心、有誰會難過,然後我就想到了沈哥。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就那麼死了,沈哥你是高興呢,還是傷心,所以我就想來看看你。」他注視著沈霽雲,沒錯過沈霽雲看到傷口那一瞬瞳孔驟然的微縮。

    沈霽雲收回視線。

    萊安敞著衣領,含笑說:「沈哥你還是這麼心軟。看著冷冰冰的,實際上最容易動搖,一點點的好就能讓你軟化。」他湊到沈霽雲面前,用手輕輕描畫那漂亮到近乎完美的唇形,「這樣不行的,你會被自己害死。」

    沈霽雲沉著臉揮開萊安的手。

    萊安沒生氣,收回手一顆一顆地把扣子扣了回去。他瞧著神色平靜無波的沈霽雲,頗為遺憾地說:「唉,沈哥你以前對我可好了。是因為在生我的氣嗎?」萊安臉上還是帶著笑,「沈哥你生氣的樣子真好看。」

    沈霽雲注視著萊安。對於眼前這人而言,沒有善也沒有惡,沒有愛也沒有恨,只有有趣和無趣、好玩和不好玩。他一眼就能看出你的弱點,並以此取樂,你掙扎得越厲害,他只會越有興致。

    沈霽雲眼底波瀾不興。

    萊安也不再說話,他拿起那朵玫瑰,插在沈霽雲桌上。在沈霽雲沒有絲毫防備的時候利落地翻過辦公桌,整個人落入沈霽雲懷裡。沈霽雲的助聽器被萊安撞掉了,世界變得一片寂靜。他隱隱聽見萊安在他耳邊說了什麼,可是卻什麼都聽不清楚,只感覺萊安灼熱的鼻息噴在自己耳邊。

    聽不到就聽不到。

    反正萊安說的話他一句都不信。

    萊安坐在沈霽雲懷裡,兩個人心臟貼著心臟,比世上所有人都要親近。他撿起掉落的助聽器,幫沈霽雲把它帶回去,眼底含著淡淡的笑意:「沈哥,我剛才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沈霽雲不說話。

    萊安說:「聽不到就算了,我不會再說了。」他伸手攬住沈霽雲的腰,「我來找你也沒別的事,就是想你了,特別想你艹我----你如果勉為其難地艹我一次,我滿足了,就不會來煩你了----也不會再讓人找你那個便宜外甥麻煩。怎麼樣?很划算吧?」

    沈霽雲狠狠攥住萊安的手,把他按在辦公桌上。

    萊安整個人撞在堅硬的木桌上,也不覺得疼,反倒笑著摟住沈霽雲,親上他緊閉的嘴巴。

    比起沈霽雲冷淡又冷漠的模樣,他更喜歡看沈霽雲失控,感受沈霽雲在自己體內衝撞。沈霽雲不是能隨隨便便就發情的人,但對他自己一向狠得很,恐怕在接到他過來的電話之前就吞下了能刺激情慾的藥物。

    沈霽雲知道他會索要什麼。

    萊安摟緊沈霽雲的脖子,仿佛享受著沈霽雲毫不留情地侵占。

    沒有前戲,沒有溫存,甚至連衣服都整齊地穿在身上,除了極致的痛之外帶不來任何感覺,像是兩頭兇猛的野獸瘋狂地撕咬著對方。

    萊安埋在沈霽雲懷裡輕輕地笑著,等沈霽雲發泄般釋放出來,他才夸道:「藥效不錯,下次可以回購。」

    沈霽雲看著他。

    萊安沒事人似的套上褲子,也不管是不是有東西從身體裡往外流,大大方方地站了起來,把扣子扣上:「好吧,沒有下次了。」他摸了摸沈霽雲脖子上緋紅的牙印,「真想知道有沒有人能讓你不用藥也硬起來。」

    沈霽雲說:「你該走了。」

    萊安說:「好。」他乾脆地答應著,還主動保證,「我答應的事你儘管放心,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他笑了笑,俯身往沈霽雲臉頰上親了一下,才在沈霽雲厭惡的目光中退開,轉身走了出去。

    第243章 結束

    袁寧和章修嚴本想周末回華中一趟, 結果萊安要借住他們家, 打亂了他們的計劃。虞家那邊打電話給章修嚴, 說移動通訊的事有變,要章修嚴過去商量一下。袁寧打發章修嚴出門, 自己呆在書房準備各種材料,這周他要替秦教授上課,也要參與《歷史大講堂》那邊的錄製, 總不能事到臨頭再準備。

    袁寧正忙活著,萊安又按響了門鈴。他敏銳地發現萊安情緒和出門前不太一樣,卻無法窺探到那雙灰藍眼眸下藏著什麼事, 只能打開門讓萊安進門。

    萊安大大方方地進了屋,察覺章修嚴不在, 又露出了笑容:「你們對我就這麼放心?你們已經知道了很多東西, 難道不懷疑我有問題?」

    袁寧說:「壞人不會把自己有多壞掛在嘴邊。」

    眼前的謎團太多, 理不清楚,袁寧只能靠自己的感覺去判斷。

    萊安表舅確實總是說一些惡意挑撥的話, 也確實過早地揭開他和大哥之間本來可以捂得嚴嚴實實的感情, 但萊安一直都光明正大地展露自己最惡劣的一面,從未在背後使什麼手段。

    那一次萊安會回國, 算起來的確是他們有事相求, 是大哥為了他們的事去求萊安。點破他們之間暗藏的情愫、欣賞他們的痛苦掙扎, 大概算是萊安向他們收取的一點費用。

    如果不願意付,那不要求他幫忙就是。

    袁寧毫不閃避地與萊安對視。

    萊安對上袁寧明亮的目光,臉上又出現了淡淡的笑意。這小孩沒有了小時候的膽小怯弱, 膽子現在越來越大,可是眼睛卻比小時候還要亮,好像世上沒有什麼東西能夠讓它沾污納垢。

    怪不得他喜歡。

    這個念頭鑽進萊安腦海,像一根細細的針,冷不丁地戳了萊安一下。他覺得有點痛,又覺得自己什麼感覺都沒有,他研究過複雜的人性,也研究過複雜的人體,更可以在浩如煙海的法律條文裡找到可以鑽的空子,讓一切都朝著對自己最有利的方向發展。這世上好像沒有什麼事可以難倒他,可是又好像沒有什麼事是他可以做的。

    「如果有一個人被迫做了不好的事,」萊安注視著袁寧,「他一直想辦法彌補,想辦法成為一個正常的人,和其他人一樣好好地過日子,甚至比其他人做得更好、做得更多,他可以重新被人接納嗎?」

    袁寧眉頭一跳,察覺了萊安神色里的認真。他想了想,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

    萊安看著他。

    袁寧說:「人心都是偏的,如果是對我來說非常重要的人,那麼不管他做了什麼我都會和他一起面對。如果我和他素不相識,那自然談不上什麼接納不接納。」人與人之間的往來沒有深到那個程度,根本沒機會了解對方的過去。誰會對素不相識的人追根究底?

    萊安笑了起來:「你小時候是個說謊精,現在卻這麼誠實。」他注視著袁寧,「是因為有了面對一切的勇氣和信心了嗎?」

    袁寧說:「其實我沒有。」說完袁寧頓了頓,「只是長大以後發現可以做的事很多,也不是一定非要走某一條路。」就像韓家大舅一樣,即使不再選擇原來想要一直走下去的路,也同樣沒有改變自己的立場與信念。

    萊安把視線轉向一旁紅玫瑰,安靜了很久,才突然嘆息了一聲:「真讓人羨慕。」

    袁寧眉頭一跳。

    萊安沒再說什麼,朝袁寧擺擺手,表示自己要洗個澡睡一覺。他按照袁寧的指示找到了給客人準備的拖鞋和睡衣,打發走袁寧,一個人洗了個澡,躺上床。他身上沒有多少沈霽雲留下的痕跡,只有下身還隱隱地痛,不過這麼多年了,這樣的痛對他來說幾乎等同於不存在。

    萊安用手摸了摸自己胸口上的傷疤,那傷離心臟那麼近,近得連他都感覺自己的心臟被它穿透了。每分每秒都在不停跳動的心臟明明是為全身提供動力的地方,卻比其他部位要脆弱,只要一顆小小的子彈打了進去,死亡就會降臨。

    死亡的感覺會是什麼樣的?

    萊安其實不想知道,他也不感興趣,他想活著,無論如何都想活著。那一刻他一直在想,無論怎麼樣都好,只要再見那個人一面就好----只要再讓他見一面,什麼都好,生也好,死也好,生不如死也好,只要能見到那個人就好。

    可是他知道那個人不想見他。

    他生也好,死也好,怎麼都沒關係,只要不再出現在他面前就好。

    過去的一切就像那個人的噩夢。

    而他是噩夢中的一部分,而且是那個人最為厭惡、最想清除的部分。

    萊安一覺睡到第二天凌晨,什麼都沒夢見。他有點餓,起床找食物,在冰箱裡找到袁寧給他留的飯菜,熱了熱,端到外面一個人吃了起來。

    袁寧聽到動靜走了出來,見萊安一點都沒客氣,放下心來,說:「還留著點湯,我幫你熱一下。」

    袁寧去了廚房,章修嚴也起來了。他黑著臉看向完全把別人家當自己的家的萊安。

    萊安說:「你好歹是我親外甥,還沒寧寧大方。不就是在你這邊借宿一晚嗎?嘖,你小時候到我家去,我可是招待了你那麼久啊……」

    章修嚴說:「寧寧他心軟。」

    萊安笑了笑,沒再說話。等袁寧把湯端出來,他優哉游哉地喝完了,站了起來:「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

    袁寧說:「天還沒亮呢。」

    萊安睨了眼旁邊的章修嚴:「我再不走,你寶貝大哥就要把我掃地出門了。」他抬手揉了揉袁寧的腦袋,「你做的菜不錯,下次我會再來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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