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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3:52:38 作者: 春溪笛曉
這種執著很沒有道理,但司馬弘就是想去做。為此他還答應了酈國那邊,明年會去島國參加亞聯賽,以此換得借閱一些島國古籍的權限。既然酈國能存留有關的記載,島國那邊應該也有。等他找到更多資料,會再回來繼續找尋。
司馬弘翻來覆去,沒睡著,坐了起來,借著照入屋內的月光攤開帶來的地圖,描畫著上面的一個個標記。哪怕千難萬難,他也要抓住那人留下的每一絲痕跡。那樣的人----
司馬弘臉上溫熱一片,淚水無聲無息地流了下來。他抬手把淚擦乾,堅定地看著眼前被自己摩挲過許多遍的地圖。
那樣的人不應該被所有人遺忘。
他應該被人記住的。
那人不會在意被忘記----
但是他在意,他們會在意。沽名釣譽者名留青史,忘恩負義者名垂千古,那個於社稷、於教化、於百姓都有無數功績的人卻被無情地抹殺,再也沒人記得他的存在----即是已經過去千百年,他們還是無法釋懷。
司馬弘握緊拳頭。他想做的很簡單,證明有過這樣一個人存在,證明這千百年來的傳承有過這樣一個人的努力----哪怕那人自己根本不在意,他也要傾盡一生去證明那一切。
第二天一早,袁寧就領著周聿林和黎雁秋過來。四人都是好棋之人,寒暄的話說得不多。店裡正巧有不錯的棋亭,袁寧與店家打過招呼之後就招呼司馬弘三人到棋亭里下棋。袁寧花了太多心思在別的地方,琢磨棋藝的時間比周聿林他們少,所以沒有浪費司馬弘的時間,只坐在一邊偷閒看棋。
黎雁秋自不必說,周聿林的進步也很大。
以前他是穩打穩紮的棋路,經過肖盛昶兩年多的教導已經變得靈活多變,在司馬弘手底下堅持的時間還挺長。與黎雁秋、周聿林下完了,司馬弘一下子看出了他們的師承:「黎老前輩和肖小友都安好吧?」
黎雁秋和周聿林對看一眼,點了點頭,還在回味著剛才的棋局。不愧是傳說中的鬼才,棋路果然詭譎多變,叫人難以應對。即使他們這兩年與不少棋壇高手對弈過,棋藝精進了不少,面對司馬弘依然沒有多少勝算。
黎雁秋旁敲側推之下,很快得知司馬弘明年要去島國參加亞聯賽。他微微嘆息,看向在一邊看戲的袁寧,開口說:「寧寧你和司馬前輩對局了嗎?」
袁寧沒想到火會燒到自己身上,愣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我水平太差了!」
司馬弘想到徒弟崔俊賢曾敗在袁寧手下,言語間對袁寧卻是誇獎居多,對袁寧的棋路頗有些好奇。他想了想,笑著說:「左右我也沒什麼事,袁小友就和我來一局吧。」
袁寧見司馬弘神色和善,沒推辭,坐到了周聿林剛才的位置上。既然是要對局,袁寧自然收斂心神,專注在小小的棋盤上。
司馬弘微微詫異。如今的社會風氣越來越浮躁,年輕人越來越難靜下心來研習某項技藝。這兩天接觸下來他發現袁寧是個相當妥帖的人,說是長袖善舞、左右逢源也不為過,可以與這邊的店員相談甚歡,也可以與路上的賣藝人聊上幾句,從他侃侃而談的從容里還能看出他與店主的兄長----那位替店裡做考據工作的教授頗有些交情。
這樣一個圓滑到令所有人覺得舒心的少年人,一旦坐到棋桌旁竟是這種認真又專注的模樣。
怪不得他徒弟崔俊賢那麼喜歡這位對手。任何一個人看到自己所喜愛的東西被人這麼認真對待,心裡都會產生幾分親近感。即使崔俊賢選擇了別的路,心裡對圍棋的喜歡依然是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超越的。
雖然這一局才剛開始下,司馬弘卻也變得專注起來。
這少年非常機敏!
交手幾著之後,司馬弘徹底被袁寧的棋路所吸引。明明是第一次對局,司馬弘卻感覺有種異常的熟悉感。可這種熟悉感朦朦朧朧,像隔了層紗,叫他無從看清。越是這樣,他的落子越是銳利,逼得袁寧不得不使出渾身解數來應對。
袁寧有種不服輸的勁頭,硬是撐到山窮水盡才滿臉羞赧地說:「對不起,前輩,我剛才拖太久了。」像司馬弘這種高手之中的高手,他這種死纏爛打、死撐到底的下法簡直是在浪費別人的時間。可是不到最後他又不想認輸!
司馬弘說:「有時候下棋就是要有這種鑽勁。」他頓了頓,向袁寧提出一個請求,「昨天我聽袁小友說起店裡陳設的種種典故,對袁小友那位老師非常景仰,不知道袁小友能不能牽線讓我和那位老師見一面,我有問題想要向他請教。」
以前司馬弘向人提起過那人的事,但其他人聽了都嗤之以鼻。現在他找到了不少可以作為憑據的古籍,也按照古籍上提及的時間和地點做了嚴密的考據,也許有人會相信他所說的話也不一定。
袁寧點頭說:「沒問題,當然可以啊,不過我要先和老師約個時間!」
司馬弘知道袁寧把兩個朋友帶過來,是希望他能指導指導他們,便在袁寧去打電話的時間主動邀周聿林兩人繼續對局。
第229章 公共課
袁寧和那位教授相熟, 打過招呼後, 下午就帶著司馬弘去拜訪。教授姓秦, 年紀和司馬弘差不多,常年浸yín歷史文獻, 整個人透著種與別人不同的特彆氣質。秦教授臉上戴著黑框老花鏡,見袁寧和司馬弘到了,抬手推了推眼鏡, 開口請他們進屋。
秦教授老伴不在了,兒女和孫輩也不在身邊,屋裡有點亂, 到處都是書籍與手稿,牆上還釘著不少研究成果, 無關榮譽, 只與秦教授目前的研究相。袁寧已經來過許多遍, 對屋內的一切並不十分好奇。
司馬弘卻不一樣,他一踏進屋內, 就被屋裡的一份份手稿給吸引了。這位教授是真的在做研究, 這屋子裡沒有任何娛樂,甚至連個收音機都沒有, 里里外外只透著淡淡地陳紙香味。司馬弘心中莫名地寧定下來, 禮數周全地向秦教授自我介紹和簡單地寒暄。
秦教授顯然是個務實的人, 聊了一會兒就開門見山地詢問司馬弘的來意:「寧寧說你有問題要和我探討,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問題?」秦教授生平最喜歡的就是有人來問他問題,哪怕只是一雙筷子的來由他都能和對方討論半天。
司馬弘頓了頓, 沒隱瞞,把自己想做的事告訴秦教授。他把那人的一切介紹完,還將帶來的影印件拿出來作為佐證。
秦教授有些錯愕。他原以為只是一個外行對歷史有些興趣,聽司馬弘有理有據地說完這些年的發現,秦教授變得慎重起來。
如果司馬弘說的是真的,那麼這樣一個人為什麼會在史書和野史上都找不到蹤影?難道真的有人可以封住所有人的口?
秦教授年過半百,研究過的史料數不勝數,也被邀請去鑑定過不少出土文獻和出土文物,算是國內史學界的權威之一。他仔仔細細地看完司馬弘帶來的資料,一時有些魔怔了。
真的可能有這樣一個人,在各個領域都有著極大的能耐----能掌控戰事的勝負、能培植高產植物讓百姓免於饑饉、能干涉各行各業的發展?
絕不可能!這未免也太大誇大其詞了!
可司馬弘還帶來了一份鑑定報告,那是可以鑑定書籍年代的權威機構給出的,報告很長,足以證明司馬弘搜集來的古籍都與文字中記載的時代十分貼近!
秦教授說:「我得仔細把事情捋一捋。」
旁聽完司馬弘和秦教授對話的袁寧也很正經。他拿起一部分影印資料,很快也明白秦教授為什麼那麼震驚。而與此同時,袁寧敏銳地想起廉先生說過的話。廉先生曾說過最初的守泉人是怎麼回事。
對方的才能是無法估量的,比如他竟能引星辰之力成靈泉、辟空間,助世人熬過戰亂與饑荒。
廉先生還和他提過類似的事情:對方曾與皇帝結為了異姓兄弟,助對方穩坐帝位、開百年盛世。
可是袁寧後來查遍大半典籍,卻查不到任何關於這個人的記載。後來靈泉那邊的宅院裡有人助他解了殘局、點撥他的棋藝,袁寧一直猜測對方就是廉先生所說的那個人!
知道司馬弘一直在追查關於那個人的事,袁寧心底莫名有些震動。有的人即使被歷史和世人遺忘,也有人生生世世牢記著!
若是司馬弘所尋找的真的是「那人」,袁寧不免有些遺憾。若是司馬弘早一些過來,那人雖然只剩下一道虛影,卻也還能感知外面的一切,說不定他們可以與對方交流一番。可惜了!
袁寧想到那人消失時傳達到他心裡的心境,才微微釋然。那人顯然並不在意自己被抹去存在過的痕跡、更不在意自己被所有人遺忘,那人看到了如今的世界,知道這個世界即使沒有了靈泉也能生產足夠多的糧食、知道這個世界正飛速發展起來,也就心滿意足地徹底消失,連最後一絲殘魂也沒再存留。
袁寧嘴唇微微動了動,最終還是沒說什麼。靈泉的存在不適合告訴其他人,除了章修嚴和廉先生之外他不會像任何人提起。如果那人沒消失,他倒可以幫司馬弘和對方說說話,可惜那人已經不復存在!
對於司馬弘來說,恐怕也沒想過對方還存活在世上,司馬弘只是想證明那人曾經存在過而已。
這是一種純粹而又堅定的執念!
袁寧在司馬弘與秦教授決定結伴前去追查之後,馬上提出可以代為安排,幫他們把衣食住行都打點好。秦教授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第二天就帶著簡單的行李,喚來幾個手底下的研究生,和司馬弘一起出了門。
袁寧回到學校,很快被費校長找了過去。費校長也拍拍袁寧的肩膀,遞給袁寧一張課程安排。秦教授說走就走,手底下帶著的本科班和一門公共課都得由其他人接手。本科班自然是由本系別的教授負責,公開課這邊秦教授卻提出了另一個方案:交給袁寧來上。
袁寧:「……」
你們還記得我只是個剛剛成年的學生嗎_(:з」∠)_
費校長慢悠悠地說:「若不是你小子把人帶去找秦教授,秦教授怎麼會突然跟人跑了?這事你肯定得負責。」他十指交叉,扣在頜下,直接分配任務,「一周一節課,不算特別費事,你好好準備準備。」
費校長都說到這種程度了,袁寧還能怎麼辦,只能乖乖做準備。他年紀小,臉嫩,但什麼場面都經歷過,倒不至於害怕面對百來個學生。大一的選修課而已,新生們大都挺好忽悠,專業課袁寧沒信心去上,上上公共課幫新生們拓展一下知識面還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