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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3:52:38 作者: 春溪笛曉
    但是既然應邀而來,他總要去見見的。

    欒嘉去見外祖父,袁寧沒跟著,而是繼續呆在酒莊,又在釀酒師的指導下釀製了另一種葡萄酒。袁寧外文學得不錯,可以和釀酒師們流利地交談,釀酒師們邊指導袁寧操作邊給袁寧介紹:「大部分葡萄酒都只適合在一兩年內喝掉,只有少數優質的葡萄酒可以存留十年以上,我們這邊每年只有百分之三十的葡萄酒適合保存下來,到第二年就只剩百分之三了。如果你足夠幸運的話也許可以成為這百分之三,否則如果你想在婚禮上喝到自己釀製的酒就得在這兩年內結婚了。」

    袁寧抿唇一笑:「我會努力的。」他也沒說是努力成為百分之三還是努力在兩年內結婚,只認認真真地遵從釀酒師的指引去操作。一顆顆圓溜溜的葡萄摘去了梗,齊整整地放入容器之中,也許是因為有些葡萄已經熟透了,整間屋子裡都瀰漫著淡淡的葡萄香。

    到中午的時候欒嘉回來了,臉色很平靜,袁寧看不出他與他外祖父見面的結果。欒嘉倒是主動開口:「我看到佩恩了,是個很不錯的女孩,性格很柔順,不像一般西方女孩那麼張揚。」佩恩就是欒嘉那個要與霍森訂婚的表妹。欒嘉笑了笑,「中午霍森要到外祖父家吃飯,外祖父本來要留我一起的,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莊園這邊就回來了。看我對你多好!」

    袁寧替欒嘉難過,給了欒嘉一個擁抱。

    欒嘉把額頭抵在袁寧肩膀上,臉上的笑意還沒褪去,聲音卻帶上了一絲顫抖:「寧寧,我可以撐過去的對吧?」

    第215章 疤痕

    接下來兩天, 袁寧都和欒嘉呆在酒莊, 知道葡萄酒的成熟期和適飲期各不相同之後也開始和袁寧一起精益求精地搗鼓。

    第三天清晨, 第一縷陽光照射在大地上,莊園籠罩在暖洋洋的晨曦之中。欒嘉抱著禮服過來找袁寧, 想和袁寧相互幫忙穿禮服----這邊自然不缺傭人,但欒嘉不太適應她們的靠近。

    袁寧已經鍛鍊完畢,大大方方地去沖了個澡, 和欒嘉一起把禮服穿好。禮服是精心設計的,完美貼合著袁寧和欒嘉的身材,勾勒出他們的肩、背、腰、腿, 襯得他們體態纖長而挺拔。兩個人往全身鏡前一看,都覺得鏡子裡的人穿得人模人樣, 活脫脫的東方貴公子。

    袁寧眨巴一下眼, 伸手把欒嘉的下巴掰過來, 笑眯眯地說:「欒哥長得真帥。」

    欒嘉沒好氣地瞪他:「真該讓老嚴看看你這流氓樣。」這傢伙在章修嚴面前乖巧得不得了,章修嚴不在時卻是這副面孔。想到章修嚴, 欒嘉眼珠子一轉, 眼底含著些笑意,「你已經成年了, 和老嚴有沒有那什麼?」

    袁寧:「……」

    袁寧一臉純潔:「什麼那什麼?」

    欒嘉瞪圓眼睛, 也學著袁寧把袁寧下巴給掰過來:「我就知道老嚴那傢伙是性冷淡, 你以後可慘了,要和老嚴那什麼恐怕每次都得自己主動吧?我跟你說,那什麼和諧也是非常重要的, 你得好好調教調教老嚴才行。」

    袁寧抿著嘴直笑:「我會好好調教的。」

    欒嘉說:「誰叫你喜歡上老嚴呢,他一看就是禁慾派的,要不是你把他給收了,我估摸著他肯定會孤獨終老----就算娶了老婆,恐怕也是每個月定時交幾次公糧了事。」他勾著袁寧的肩膀,「改天我叫人給你弄點助興的東西,保准讓老嚴冰山變野獸。」

    袁寧:「……」

    袁寧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跟著欒嘉學習禮儀。各地的風俗都不一樣,要是不提前學習一下很可能會出醜。老管家兢兢業業地教授著袁寧和欒嘉,生怕被人懷疑自己的專業水準。

    該來的終歸還是要來。袁寧和欒嘉被司機送到查理茲家的住宅外,即使世代都僅是為輔佐貴族而生,查理茲家依然是個老牌家族,在這邊的影響力非常巨大,再加上與他訂婚的對象是正經的貴族小姐,應邀而來的人多不勝數,都是一些「上流人士」。

    袁寧和欒嘉是兩個新面孔,他們的出現引來了不少人注目。兩個東方年輕人!

    這幾年東方人登上了貿易舞台,不少人家中都有意與東方人合作,打開廣闊的東方市場。在平日裡輕視和歧視依然存在,可到了這種場合沒有人會愚蠢地表露出來。有的心思活泛的甚至還主動上前與袁寧兩人說話。

    袁寧和欒嘉外語都很不錯,可以毫無障礙地與人交流。欒嘉臉上始終帶著笑,應和著搭訕者的話題,並沒有隱瞞自己到來的原因。

    知道他是女方的親人,對方變得更為熱情。若女方家裡光是貴族倒是不算什麼,但他們還是西歐赫赫有名的財閥!

    查理茲家也算是很不錯的了,經過老查理茲去世的動盪之後,年輕的當家人帶領著它迎來了新生。可比起女方這地地道道的名門與財閥,查理茲家還是差了點啊!

    袁寧和欒嘉正與搭訕者說著話,突然感覺一道銳利的視線從某個方向投了過來,抬眼看去卻發現找不到人。袁寧正納悶著,一個侍者走了過來,彬彬有禮地對欒嘉說:「您好,請問是欒嘉先生嗎?」

    欒嘉一愣,點了點頭。

    「查理茲先生請您上樓說說話。」侍者不卑不亢地轉述,「他在樓上第三間房間等著您。」

    袁寧心頭一跳。他拉住欒嘉的手。

    欒嘉朝袁寧笑了笑,說道:「我上去一趟,你自己在下面待一會兒。外面壞人多,你千萬別被人給騙了,要不然我可賠不起----老嚴非殺了我不可。」說完他還朝袁寧眨了眨眼。

    袁寧見欒嘉決心已定,嘴唇動了動,終究還是沒勸說。欒嘉會親自過來,就是想要一個結果吧,不管原因如何,不管未來如何,這一刻的欒嘉都想把一切弄清楚,然後明明白白地往前走。

    袁寧說:「你上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欒嘉點頭,臉上帶上了一絲笑容,像是已經為這一天演練了千萬遍。他跟著侍者走上樓,在侍者恭敬的「請進」姿勢中走進開闊的房間。一個欒嘉無比熟悉的身影站在落地窗前,頎長,高大,冷漠。

    一開始霍森就是這樣的人吧,永遠冷靜,永遠理智,永遠襯得他像在無理取鬧。過去的一幕幕在欒嘉眼前閃過,險些讓欒嘉壓抑著的痛苦奔涌而出。

    但欒嘉還是穩穩地站定。他已經長大了,不再是那個離開了霍森就痛苦無比的少年。欒嘉笑了笑,終於吐出一句話來:「恭喜你,霍森。」

    霍森投過落地窗貪婪地注視著欒嘉,像是末日已經來臨,這將是他們之間的最後一眼。霍森沒有上前,只安靜地注視著欒嘉,眼底有著涌動的暗流,仿佛正無聲地說著「我愛你,我比世上任何人都要愛你」。可是在欒嘉說出「恭喜你」三個字之後,他的心臟被徹底擊穿了,整個人輕輕晃了晃。

    他傷害了他的欒嘉。

    他再一次傷害了他的欒嘉。

    明明他是這世上最不願意看到欒嘉受傷的人,明明他是這世上最希望欒嘉能夠幸福快樂地過一輩子、永遠不會有半點憂愁的人。

    可是他傷害了欒嘉。他要和別的女人訂婚,要欒嘉親眼看著他和別人在一起----他沒有辦法阻止這一切發生,哪怕選擇死亡也不行。

    ----就算他想選擇死亡,也要等欒嘉徹底放下他以後。

    霍森轉過身來,定定地注視著欒嘉,眼底有著千言萬語,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應該更冷漠一些、更冷酷一些,讓欒嘉徹底地對他失望,徹底地對他們的感情失望----霍森喉嚨滾動了兩下,從喉嚨間擠出幾個字:「對不起。」

    欒嘉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如同一尊雕塑。霍森叫他上來見面,就是為了和他說這句話嗎?他這麼多個夜晚等待的解釋,就是簡簡單單的「對不起」三個字嗎?早知如此,他又何必親自來一趟。

    是因為不甘心吧,他始終還是不甘心,本以為兩個人都在為未來而努力著,卻突然走到了這樣的境地。

    欒嘉說:「沒有必要說對不起。」他轉身要往外走。

    霍森三步並兩步地衝上前,一把抱住了欒嘉。身體的本能終歸戰勝了理智,他想念欒嘉,他發瘋一樣想念欒嘉。霍森用力抱緊懷中的人,眼淚無聲無息地落了下來。他無法解釋訂婚的事,也無法解釋自己此刻的行為,他只想最後一次這樣抱住欒嘉----他只想就這樣靜靜地抱住欒嘉。霍森身體微微地發著抖,嘴唇也微微地發著抖,連帶聲音也在顫動:「嘉嘉,嘉嘉。」

    欒嘉覺得不是自己瘋了,就是霍森瘋了,要不他怎麼會在這樣的日子被霍森抱在懷裡----這明明是霍森和別人訂婚的日子,霍森卻這樣痛苦地喊著他的名字。欒嘉用力掙開霍森的懷抱:「夠了!」他連退幾步,站在遠離霍森的地方咬著牙說,「夠了,霍森·查理茲!」

    一定要這樣嗎?

    一定要把他們之間的回憶全都毀掉才甘心嗎?

    為什麼霍森不能好好地和他告別呢?為什麼不好好地告訴他----告訴他他有他的責任,他要支撐起他的家族,他要守護他的家人----告訴他他連婚姻都要拿出來當籌碼,以保住查理茲家的榮光?明明作出選擇的是他,為什麼表現得比被拋棄在原地的人還要痛苦?

    真的夠了!

    真的該到此為止了!

    欒嘉背脊也微微地顫抖起來,眼淚終究還是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他愛他啊,他那麼愛他啊,就算他什麼都做不了,就算他什麼都幫不上忙,他任性,他沒用,他只會依賴他,但他們相愛了那麼多年,連一個正式的告別都不配得到嗎?

    欒嘉的眼淚讓霍森整顆心都被擊碎了。

    他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這樣憎恨自己----憎恨自己的無能。

    霍森伸手抓住欒嘉的手腕,不想讓欒嘉就這樣消失在自己眼前。

    欒嘉想甩開霍森的手,淚眼朦朧之間卻發現霍森長袖掩映著的手腕有些不對。

    欒嘉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他死死地抓住霍森的手,把那將手臂擋得嚴嚴實實的衣袖用力往上推。

    ----上面密布著猙獰可怕的疤痕!

    第216章 艱險

    欒嘉錯愕地抓著霍森的手, 不敢置信地盯著那一道道模樣可怖的疤痕:「怎麼回事?」

    陽光通過落地窗在屋內碾轉, 落在欒嘉和霍森兩人身上。欒嘉的目光從疤痕上挪開, 挪向霍森突然變得平靜又漠然的臉龐上。欒嘉纖細的喉結滾動了兩下,再一次追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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