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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3:52:38 作者: 春溪笛曉
就算兄弟倆感情再好,也不會把兄弟之間的情誼和別人的夫妻情誼做對比!
晏維想了想,支著拐杖回到床邊坐下,讓韓盈盈幫忙把旁邊的大箱子搬到床前。
晏維本來想著在醫院沒事,可以整理一下攢下來的照片,沒想到會聽見袁寧和章修嚴那樣的對話。他往箱底找了一會兒,翻出幾張意外拍下的照片。
其中一部分是景陽湖那邊拍的,青年騎著自行車載著少年,緩慢而輕鬆地在交流會會場外繞行。晏維因為前些天在交流會上想起了這事兒,所以特意找出來放到箱子裡。
另一部分則是交流會拍的,有袁寧和章修嚴在對視,也有章修嚴給袁寧遞水。
原本這隻像是兄弟間的默契與親近,經剛才的對話一發酵,晏維和韓盈盈都覺得他們之間瀰漫著一種難言的親密。
韓盈盈張大嘴巴好一會兒,才抱著晏維親了他一口,說道:「他們真勇敢!」
晏維臉瞬間紅透了,只能說:「對,他們真勇敢。」明明有更輕鬆的路可以走,他們卻堅定不移地選擇了這樣的路。真是令人欽佩!晏維鼓起勇氣抓住韓盈盈的手,「說不定我們以後可以給他們拍結婚照。」
晏維難得的主動讓韓盈盈很高興,聽到晏維說「結婚照」,韓盈盈說:「對,要是以後他們公開在一起,我們可以給他們拍結婚照。就算不公開,私底下也可以拍的!」
晏維仔細地把抓拍到的照片放好,心裡突然也對以後充滿了信心和期待。他嗯地一聲,把箱子擺好,拿起拐杖下了床,再次和韓盈盈一塊往外走。
外面陽光正好,春風溜溜地吹來,吹得柳條婀娜地飛揚著。有從南邊飛來的燕子停佇在電線上,發出一聲聲尖細而清脆的叫聲。
*
即使再捨不得,章修嚴還是得拿著調令坐上火車。
章修嚴輕裝簡行,只背著一個簡單的行李包。
袁寧送章修嚴到月台,一路上忍不住給章修嚴買了水果牛奶和麵包,給章修嚴添了幾袋子東西。
章修嚴說:「幾個小時就到了,吃不了這麼多。」
「在車上分一點給別人吃。」袁寧說,「說不定會遇到懷慶本地人,你在那邊人生地不熟的,多認識個朋友也好,免得連路都不認得。」
「好。」章修嚴認真地把袁寧買的食物全部照單全收。
直到列車員催促剩下的乘客上車,袁寧才用力抱了章修嚴一下,沒說什麼,鬆了手,站在原地目送章修嚴上車。
也許是因為年紀漸長,袁寧對離別的恐懼漸漸少了,也不再像小時候一樣一站到月台就覺得難過。即使分隔兩地,對他來說也不過是放假後能見到章修嚴的時間要晚一些!
袁寧站在原地目送火車緩緩往前開。
章修嚴坐在靠窗的窗口,目光一直停留在窗外,穿過車窗與袁寧對視著。袁寧笑眯眯地和章修嚴揮手。
章修嚴見袁寧臉上帶著笑,臉色也放鬆下來。
章修嚴對面坐著個老者,見章修嚴兄弟倆依依惜別,忍不住轉頭看了眼站在月台上的袁寧。
等火車開出站點,哐當哐當地往前開,老者才奇道:「別人是捨不得才來送,車開時說不準得哭出來,怎麼我看你們卻挺高興的,你弟弟還笑著哩。」
「又不是見不著了。」章修嚴說,「坐幾個小時車就能見到了。」
「你們兄弟倆感情可真好。」老者說道,「多少兄弟別說幾小時的車程了,就算是分家分成兩隔壁,都有可能離了心相互疏遠。」
章修嚴說:「您說的是。」以前他和袁寧也總這樣擔心著,擔心以後各自有各自的家庭,各自奔各自的前程,兄弟之間的感情會漸漸改變。如今回想起來,當時他們大多沒意識到自己會那麼擔憂是因為打從心裡想和對方在一起一輩子,永遠都不改變。章修嚴拿出袁寧買的水果分一些給對面的老者,「以後怎麼樣我也說不定,但我現在我覺得我們會一直好下去。」
章修嚴不是那種天真稚氣的人,這兩年的身居要職讓他比少時更為沉穩,有種冷靜又理智的氣度。正因如此,他說出這樣的話才叫人驚訝。
老者也很意外章修嚴會說出「我們會一直好下去」這種話來。他推辭了一句,最後還是從章修嚴敞開的袋口裡取出一個桔子剝了起來。
同時老者又問起章修嚴和旁邊幾個人此行的目的地。
經老者一問章修嚴才發現大家都是去懷慶的,不由仔細聽老者與其他人談話,偶爾也插幾句話,伴著列車員和沿途小販熱情的叫賣聲,一路上倒也熱鬧得很。
他們中途在火車上吃了午飯,中午合眼休息了一會,才終於抵達位於華國右上角的懷慶省。一下火車,章修嚴就發現天空一片灰霾,沉甸甸的,像是天空在兜里揣著顆大石頭。
這邊的空氣不太好,章修嚴抬眼看去,發現這懷慶省會像是蒙著一層灰,遠處高聳著三三兩兩的水泥煙囪,灰黑的煙霧像是濃縮的墨汁一樣染向天空,飄出很長一段路才漸漸散開。
這些廠子建在城郊,本該影響不到城裡才是,章修嚴看了一會兒,卻發現它們好像建在上風口,風一吹來,所有的濃煙都飄向城區這邊!
章修嚴眉心突突直跳,知道為了儘快發展經濟,《城市規劃》幾乎是一紙空談,基本沒幾個人會遵守。
「空氣是差了挺多,」老者也沒有立刻出站,而是站在一旁想先等湧出火車的旅客走光。他已經不年輕了,要是一不小心擠出個好歹可就麻煩了!老者跟著章修嚴看向城郊飄出的濃煙,「建了這些廠子,錢來了,污染也來了。記得以前沒這麼嚴重,好些年沒回來,感覺完全不一樣了。」
章修嚴這才想到在車上老者幾乎都是在問別人,自己談得挺少,不由問了句:「您是這邊的人嗎?」
「是的啊,不過和女兒搬去南邊許多年了。最近女兒忙,我自個兒回來看看,再瞧瞧是孫女現在怎麼樣了,前些年她年紀小,我兒子兒媳過來時都沒帶上。今年過年時本來說帶回來的,結果兒媳又有孕了,一家人都沒過去。」老者說,「你是來省里報導的吧?等會兒我兒子要來接我,正巧他就住在那一帶,可以順路把你帶過去。」
章修嚴有些訝異。他剛才並沒有提及太多關於自己的事,更沒有說要去哪裡。
老者一笑:「像你這樣的,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什麼人。」明明是帶著幾分自誇意味的話,老者說來卻沒有半分得色。
章修嚴在火車上便看出老者行事很不一般,話不多,卻牢牢把控著話題。
想到上車前袁寧的叮囑,章修嚴沒有拒絕老者的好意,與老者一起出了火車站。他們只等了一會兒,老者兒子就到了,開的是章修嚴很熟悉的車,國產的,正巧出自他經手的那個項目。
章修嚴見到從這裡走下來的中年人,突然也明白老者所說的「看到就知道是什麼人」的意思----眼前這人很明顯是他的未來同僚。
沒想到他還沒去報導已經先見上了。
章修嚴在老者的介紹下與對方互換姓名,知道對方姓曹,叫曹方正,看起來人如其名,長著張國字臉,濃眉大眼,一看就叫人生出幾分信服。
知道章修嚴是來報導的,曹方正有些訝異,但當著老者的面沒問太多。
這天是周末,章修嚴還不能去報導,準備暫時住在附近的招待所。
曹方正見父親似乎對章修嚴頗為欣賞,開口邀請道:「反正明天應該就可以安排好了,也就一晚上的事,可以先到我們家裡將就將就。」
老者也開口:「對,順便吃個晚飯,明天一早我讓他領你去報導。」
老者和曹方正都盛情相邀,自己又坐在他們車上,章修嚴只能與他們回了家。
曹老與曹方正果然是本地人,曹宅不是單位分的宿舍,而是獨棟的小樓,看起來已經有點年頭,但裝潢得挺不錯,屋裡看起來溫馨又舒適。
曹方正妻子迎了出來,見多了個客人,摸了摸圓挺的肚子,笑著把他們領進屋,讓保姆切些水果出來招待客人。
曹老做了一路的車,有些疲乏,到家後就上樓去歇息了。
章修嚴與曹家夫婦說了一會兒話,突然想起自己還沒給袁寧打電話。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向曹家夫婦借了電話,打過去給袁寧說自己已經順利到達,順便說起自己被邀請到曹家做客的事兒。
袁寧挺為章修嚴高興的。
這兩年章修嚴正式踏入社會,少時冷硬的稜角被磨去了大半,與人往來少了幾分冷淡,多了幾分沉穩隨和,一個人到外面去也不至於孤零零的。
兩個人隔著電話不知不覺便說了十來分鐘。
曹方正妻子邊掃著肚子邊對曹方正說:「我看這年輕人不錯,剛一進門還覺得他冷冰冰的,但現在和家裡人打電話時眼睛裡都透著笑。這倒是比那些一見面就奉承你的人好很多,一看就是重情的人。」
曹方正一笑,說道:「我看說不定不是家裡人吧?這年紀的年輕人,心裡這麼掛念的肯定是心上人。」
兩人正說著,章修嚴掛斷電話回來了。在別人家打了這麼久電話,章修嚴帶著歉意說道:「抱歉,占用你們電話這麼久。」
曹方正妻子說:「沒事,假期也沒多少人會打電話過來。」她含笑問,「是給你心上人打電話嗎?」
章修嚴頓了一下,說道:「是。」
見沉穩有度的章修嚴耳根竟微微發紅,曹方正朗笑著拍拍章修嚴的肩膀:「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年輕人就該這樣!」
第176章 想
章修嚴一走, 袁寧空出了許多時間, 對自己的事也更上心了一些。
學生會有黎雁秋坐鎮, 袁寧自然不必怎麼操心,他負責的主要是外聯工作, 學校有什麼活動基本都是他去牽線----畢竟各大協會他都跑熟了,要點支援還是很容易的;拉贊助也難不倒他,再不濟還有欒嘉在呢。袁寧在學校依然還是不顯山不露水, 可時間久了,他「有求必應」的名聲也漸漸傳開了,再沒有人把他當「空降黨」對待。
「我總覺得寧寧你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又是一個學期快結束, 郝小嵐拉上宋星辰和袁寧去吃飯。郝小嵐仔細端詳著袁寧,發出一句感慨。
「沒有不一樣吧。」考完了最後一科考試, 袁寧心都快飛到懷慶省那邊去了。面對青梅竹馬夥伴的審視, 袁寧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柔和笑意, 「大概是我成熟穩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