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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3:52:38 作者: 春溪笛曉
袁寧一愣,驀然想到自己只考慮媽媽的家人知道了會傷心,沒考慮過他們找不到也會傷心!當初薛女士不就在找了兩年之後瀕臨崩潰,一次次失望又不願意就此絕望,不斷地尋找、尋找、再尋找----
如果媽媽的家人也是這樣呢?袁寧說:「姥爺您說得對,我應該認真去找才對。如果媽媽的家裡人一直在找媽媽的話,我會把媽媽的消息告訴他們的。」
這時遠處傳來一聲尖銳的嘯叫聲,是火車馬上要入站了。袁寧向方家姥爺道別,背著背包上了火車。他的位置是靠窗的,不是春運也不是旺季,車上的人不多。
坐下之後,袁寧打開車窗看向窗外,和方家姥爺、趙記者揮手道別。等火車搖搖晃晃地開出站台,袁寧坐定,掏出紙筆,輕輕鬆鬆地勾畫出玉佩的模樣。
魚兒和泉眼已經化為「夢境」陪伴他十幾年了,但他還是清晰地記得它們最初的模樣。
他認識的交遊最廣闊、見識最廣博的人是廉先生。雖然廉先生知道泉眼的存在,但並不知道他的玉佩具體長什麼樣子。
要不回到首都後先去見廉先生一面,問問他有沒有見過媽媽留給他的玉佩?
第158章 吵架
袁寧一下火車, 和章修嚴通了個電話, 坐公交去水雲間那邊找廉先生。一般沒什麼事, 廉先生都會在那。
果然,袁寧一到就被帶到廉先生那兒。廉先生正在看報紙, 見袁寧過來了,和煦地一笑,問道:「有什麼事嗎?」
袁寧猶豫了一下, 把和姥爺的對話告訴廉先生,表達自己想找母親家人的想法。他靦腆地說:「我認識的人裡面廉先生您是最見多識廣的,所以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您。」
廉先生有些吃驚。他這才知道原來袁寧母親也是方家養女, 他們一直沒去尋找袁寧母親的親生父母。
廉先生說:「有圖案當然沒問題,我會幫你好好留意。」他早就想了解袁寧的泉水來源, 可這到底是袁寧的秘密, 從一開始他就說不會深問袁寧的泉水從何而來。這麼重要的東西, 就算袁寧想告訴他他也會讓袁寧不要提起!只是袁寧想找到血脈親人,能依仗的也只有玉佩這麼個線索了。
袁寧聽廉先生答應, 把火車上畫好的玉佩拿出來給廉先生。
廉先生接過袁寧遞來的圖紙, 心不由猛跳了一下,一種強烈的熟悉感控制不住地湧上心頭。這玉佩, 他見過!
廉先生在記憶里搜索著, 很快找到了塵封了三十多年的記憶。
那是一次抓周宴, 面容柔美的美麗少婦從脖子上解下玉佩,放到了各種抓周物件之中。在美麗少婦殷殷注視之下,那孩子爬向玉佩, 粉嘟嘟的小手使勁一抓,把玉佩牢牢抓在手裡,咧開嘴對美麗少婦笑了起來。
美麗少婦高興地抱起孩子,把玉佩繫到孩子脖子上,母女倆都開心地笑著。
廉先生不敢置信。
袁寧看出廉先生的震驚,也有些吃驚。廉先生一向是冷淡沉靜的人,身上自有一種飄逸出塵的氣度,即使入了塵俗也沒有多大改變。
袁寧從來沒在廉先生臉上看到過這種驚疑不定的表情。
袁寧不由追問:「廉先生您見過這個玉佩嗎?」
廉先生輕輕嘆了口氣,神色複雜地看著袁寧,說:「見過。」他當然見過,他還以為自己親眼看著那孩子失而復得,看著那孩子結婚生子----看著那孩子香消玉殞----
可是袁寧不會在這種事上說謊。廉先生壓下心中翻騰的思緒:「還是在三十多年前一次抓周里見過的……」
袁寧心突突直跳。他想到廉先生可以幫忙,但萬萬沒想到廉先生居然親眼見過媽媽留給他的玉佩!袁寧喉嚨微微發緊,緊張地追問:「那麼您知道我媽媽的親人在哪裡嗎?」
廉先生靜默片刻,說:「知道。」他說完這兩個字,又停頓了許久。久到袁寧以為廉先生不願意把事實告訴他時,廉先生才再次開口,「當時是李姨親自把它繫到她女兒脖子上的。」
李姨!
袁寧睜大眼。李姨?哪個李姨?袁寧能想到的,只有不久之前見過面的李女士。當時他一見到李女士就感到非常親切,李女士也說聽到他說話就很高興----
可能嗎?這可能嗎?袁寧很快冷靜下來,說:「可是韓家只有一個女兒----這個女兒嫁到了黎家,是黎哥的媽媽。」
廉先生說:「這也正是我難以置信的地方。」他仔細打量袁寧,發現袁寧的五官竟與韓闖有幾分相像。廉先生注視著袁寧,「可認真想一想,你也不是不可能是李姨外孫。當年匆忙之下韓老把女兒託付給可以信任的人,準備南下把人保住再回去接女兒,結果一去就是大半年。後來再找過去,找了好些天才找回你黎哥的母親----這個過程中有可能會弄錯了,畢竟那么小孩子其實都長得差不多。」
袁寧沒想到還有這樣的過往。媽媽有可能是韓家的女兒,只是當年韓老爺子去接女兒時弄錯了?袁寧莫名想到黎雁秋的處境。
要是他貿然登門證明媽媽與韓家的關係,黎學長該如何自處?媽媽已經不在了,他也不想沾韓家的光。既然找到了,他去媽媽墳前說一聲就好,何必因為這些事擾亂黎學長的人生?
袁寧打定主意,當即認真地對廉先生說:「請您當我今天沒有過來,也當沒聽過我問的事情。」
廉先生知道袁寧的性情,比起考慮一件事能給自己帶來什麼好處,袁寧更多的是考慮它會給別人、會給以後帶來什麼影響。
想到李女士已經經歷了一次喪女之痛,廉先生也不忍讓李女士再經歷一次。他說:「我會替你保密的。」廉先生伸手揉了揉袁寧柔軟的烏髮,「其實如果知道有你這麼個出色的外孫,他們一定會很高興。」
袁寧安安靜靜地坐著,不知該怎麼說話。在不久之前他對韓家的觀感非常差勁,即使韓老爺子第一時間整頓韓家上下,他也沒有多大的改觀,只和章修嚴一樣覺得應該與韓家保持距離。
他怎麼都沒想到,媽媽留下的玉佩會與韓家有關,而他很有可能是韓家的外孫。袁寧心裡亂糟糟的,起身與廉先生告別。
袁寧去了章修嚴住處那邊,一開門,就發現燈正亮著,浴室里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客廳里坐著個人,對袁寧來說也是老熟人了,欒嘉。
見了袁寧,欒嘉高興地起來抱了袁寧一下,把袁寧拉到沙發上做好:「寧寧,好久不見,感覺你長高了啊!」
欒嘉這人天生熱情,袁寧也被欒嘉的歡欣感染了,笑眯眯地說:「當然,我還在長個兒的年齡了!」
袁寧問欒嘉怎麼在這。
欒嘉說:「過來見見你們啊!」他往沙發上一攤,兩條大長腿伸到了桌子上,很沒形象地伸手摟住袁寧,「唉,我和霍森吵架了。霍森要去收養個小孩,我最煩小孩,不想要。他那個人說好聽點是一絲不苟,說難聽點就是頑固不化。」欒嘉眨巴一下眼睛,半真半假地問袁寧,「你說他是不是七年之癢,想藉機甩了我?」
袁寧聽出欒嘉這玩笑話底下的迷茫,安慰道:「怎麼可能?」說完他又有些驚訝,「一眨眼你們都在一起七年了。」
欒嘉抓了抓頭髮,天然卷的髮絲被他弄得亂糟糟,幽深的眼睛閃過罕見的彷徨:「他要收養的那孩子已經十四歲了,做什麼都很出色,看著他時兩眼都是放光的。這種眼神我看多了,偏偏他說是我胡思亂想……」欒嘉抱緊袁寧,「我很沒用吧,寧寧。我脾氣壞,毛病多,又沒什麼本領。和你們比起來,我簡直一無是處。」
從來都是霍森對他好,霍森無條件包容他。直到看到霍森對那孩子的欣賞與關心時,他才意識到世上沒有永遠理所當然的愛----人類的感情不就是這樣的?永遠會有新的愛意取代舊的愛意,曾經重如生命的一切會變得一文不值,就像他父母之間曾有過的熾烈的愛戀一樣。
袁寧從知道欒嘉和霍森在一起時,見到的都是快快活活的欒嘉,從來沒見過欒嘉這模樣。他說:「怎麼會?欒哥你也很努力啊!」
「有些事不是努力就有用的。」欒嘉把腦袋埋進袁寧懷裡,「我受不了有第三個人出現在我的生活里,如果他一定要收養那個孩子,那我會和他分手。」他要在還可以從從容容退場的時候退場,不想鬧到把他們之間最美好的回憶都糟蹋光。
章修嚴洗完澡出來了,見欒嘉掛在袁寧身上,皺了皺眉。
袁寧把欒嘉剛才說的情況都轉述給章修嚴。
章修嚴頓了頓,看著欒嘉:「真的走到這一步了?」
欒嘉抬起腦袋,對上章修嚴嚴肅的目光。把這段時間反覆考慮的打算說了出來,欒嘉反而輕鬆了:「對,走到這一步了。」他是個自私的人,無法忍受第三個人踏足他的感情。如果註定不能得到全部,那他一點都不想要了。
「那我幫你找人接手你的財務,畢竟都要分手了,再把錢都放在霍森手裡不太適合。」章修嚴理智地分析。
章修嚴這麼直接地表明態度,欒嘉反倒不知該如何回答。他是有分開的打算,可沒有想過財務的分割。他一向不怎麼動用母親留給他的錢,對財產這東西沒什麼概念……
章修嚴見欒嘉一臉迷茫,敲了敲桌子:「和霍森分手以後你打算做什麼?」
這個欒嘉倒是早有打算:「如果你們都留在首都發展,那我也把公司弄到這邊來,以後有什麼事也能搭把手。」
「那行,你心裡有數就好。」章修嚴說,「今晚先好好休息,其他事明天再說。」
欒嘉很聽話地去了客房。
袁寧跟著章修嚴進他房間,也沒心思提玉佩的事,關起門問章修嚴為什麼不勸一勸欒嘉就贊同欒嘉分手。
章修嚴頓了頓,說道:「欒嘉太依賴霍森了,這不好。這種單向的需要是很危險的。霍森不顧欒嘉意願要收養一個十幾歲的少年,明顯已經不把欒嘉的反對和感受放在心上。這不是個好苗頭。如果欒嘉真的委曲求全了,以後要受的委屈會越來越多。」章修嚴沉著臉,「與其鬧成那樣,還不如早點止損。作為欒嘉的朋友,我不想欒嘉受半點傷害。我明天再和欒嘉聊聊,如果欒嘉真的做好決定了,我會儘快讓人去和霍森談財產分割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大哥:分手第一要義,快刀斬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