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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3:52:38 作者: 春溪笛曉
    袁寧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沿著熟悉的人行道往前跑去。一路上遇上不少老熟人,都在問:「喲,寧寧回來了?」「寧寧怎麼一個人?」「寧寧你大哥呢?你四哥也還沒回來?」

    袁寧一一答了,往前跑去,有些心不在焉,差點摔了一跤。他穩住心神,繞著湖跑了三圈,跑得雙腿酸酸麻麻才往回走去。走到離家不遠的那棟別墅門前時,袁寧聽到一聲尖銳的喇叭聲。他抬眼看去,發現前方的斜坡上有個小孩呆呆愣愣地站著,看著一輛車往他衝來,竟不知道閃避!

    司機也很著急,踩了剎車還是止不住不斷下行的車子。

    袁寧呆了一下,想也不想就沖了過去,把那小孩護在懷裡往一邊帶。他倆齊齊摔在一旁,袁寧的右臂擦傷了一片。

    尖銳的剎車聲在袁寧耳邊響起,袁寧轉頭一看,那車子艱難地停在剛才小孩站著的位置,還往前碾了一段路。如果小孩一直站著不動的話恐怕已經被念了過去!

    司機忙下車查看,驚魂未定地問:「孩子你沒事吧?這娃兒怎麼回事?我一直按喇叭都不躲,要不是你把他帶到一邊可就糟糕了。」

    袁寧右臂火辣辣地疼,卻搖了搖頭,說道:「我沒事。這孩子好像住在前面,我們把他送回去吧。」

    司機是給這邊的住戶開車的,也經常出入這兒,經袁寧一說也認出了那呆呆愣愣的孩子。他們把小孩往前面的別墅送去,一個保姆模樣的婦人就惶急地找了出來。看到小孩的一瞬,婦人驚慌的神色才緩和了一些,上前拉住小孩說:「哎喲我的小祖宗,你怎麼自己跑出來了?可把我給嚇壞了!」

    司機把剛才發生的驚險一幕告訴婦人。婦人連聲向袁寧道歉,說道:「這孩子和普通孩子有些不一樣,一直都不會開門的。沒想到我剛才只是一轉身他就自己出來了,我找了半天才想到他可能在外面。娃子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袁寧搖了搖頭,和對方道了別,一個人往家裡走。他剛才已經認出來了,那也算是他認識的小孩,是沈晶晶的弟弟,從小就被診斷為自閉症,看了許多醫生也一直沒好起來。

    這世上的不幸實在太多了,相比之下他是多麼地幸運。他有健康的身體、有疼愛自己的家裡人、有很多很多的好師長和好朋友。那麼一點點難過、那麼一點點惦念,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他以後會遇到很多很多的人,也許會喜歡上另一個人----或者是個女孩,又或者是個男孩。和他一直以來都清楚知道地那樣,他和大哥會各自有各自的家庭、各自有各自的方向和未來。

    所以,大哥知道了沒什麼不好----大哥討厭他了也沒什麼不好。

    比起他差勁的自控力,大哥肯定比他好很多,以後他回家的次數少一些,大哥回家的字數也少一些,那種莫名其妙卻根深蒂固的依賴和渴望就會慢慢淡去。

    袁寧平復好心情,推開門走了進屋。他覺得右臂很疼,跑去找了些藥準備塗上。只是傷在手臂上,他自己塗起來有些不太靈便。

    這時章修文起床下樓來了。

    袁寧連忙向章修文求助:「三哥,你來幫我消毒一下傷口塗點藥好不好?」

    章修文關切地走了過來,問他是怎麼傷著的。

    袁寧把剛才的意外一五一十地說出來。章修文無奈地揉揉袁寧的腦袋:「跑個步都能遇到這種事,除了你也沒誰了。」他已經放棄讓袁寧少管這些事情,畢竟袁寧肯定不可能聽勸。

    章修文把袁寧拉回房間,讓袁寧把外套和上衣脫掉。房間裡比較暖和,關緊門窗後袁寧也不覺得冷,他乖乖照做。因為剛才送小孩回家花了些時間,滲出的血有些已經凝結在傷口上,把傷口和衣服黏在一起,脫衣服的時候那種火辣辣的疼感比剛受傷時還要強烈。

    袁寧小臉蛋兒皺成一團,都快哭了。

    章修文看著心疼,但還是狠狠心幫袁寧清理傷口,口裡念叨:「叫你逞英雄。小小年紀的,總遇上這樣的事。」

    「又不是我故意遇到的,」袁寧忍不住叫屈,「遇著了總不能不管。」

    「忍著點,會很疼。」章修文用棉簽沾了消毒水,仔細地處理袁寧右臂上的創口。消毒水一碰到傷處,就冒出了許多微小的白色泡泡,袁寧覺得自己的右臂好像被燒著了,正滋滋滋地冒著煙。

    袁寧心裡難過,傷口也疼,眼淚唰唰唰地往下掉。章修文看著揪心,但沒停下來,反而加快了塗消毒水的速度。他說:「等會兒眼睛哭腫了,大哥該懷疑我在欺負你了!」

    袁寧眼淚掉得更凶了。

    章修文消毒完傷口,又幫袁寧塗上清清涼涼的藥水。傷口上那種灼燒一樣的痛漸漸褪去,袁寧的眼淚也慢慢收了起來。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袁寧鼻子還是酸的,心裡卻好像沒那麼難過了。他已經上初中了,要好好學習,好好考大學,他可是早早就和袁波約好了的,要一起考首都大學!

    袁寧把剛才磨壞的衣服放好,換了身衣服,和章修文一塊下樓吃早餐。章修嚴已經在吃了,見袁寧換了套衣服下來,眼睛還紅通通的,眉頭皺了一下。想要問袁寧怎麼了,張了張嘴,卻問不出話來。

    章修文習慣了章修嚴繃著一張臉,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主動和章修嚴說起袁寧受傷的事。

    章修嚴放下手裡的牛奶。他問:「嚴不嚴重?要不要叫孫醫生過來看看?」

    袁寧說:「三哥已經幫我處理過傷口了,應該沒事的。」

    章修嚴沒多說什麼,吃完早餐就出門去了,似乎有什麼要緊事要忙。袁寧用左手緩慢地把自己那份早餐解決,感覺味如嚼蠟,一點滋味都嘗不出來。等他把早餐吃完,門鈴就響了,原來是孫醫生被章修嚴找了過來。

    袁寧愣了一下,心裡又暖又澀。即使大哥發現了他那種可怕的想法,還是這麼地關心他。他難過什麼啊!不是早就決定好要把那種想法忘掉嗎?早就決定好了的,大哥永遠是大哥!

    袁寧乖乖讓孫醫生給自己看傷口。

    孫醫生說:「沒有傷筋動骨,都是皮外傷,沒事兒,你們已經處理得很好了。我再給你點新的消毒水和藥水,你帶去學校讓人給你上藥。」

    袁寧向孫醫生道謝:「謝謝孫叔!」

    「謝什麼,我可是拿著高薪的。」孫醫生說了句玩笑話,自己先笑了起來,「只有遇上你病了,你大哥才會著急得把我從被窩裡挖出來,連語氣聽起來都不太一樣!」

    「我覺得大哥的語氣永遠都那樣,」章修文一臉佩服地插話,「真不明白你們是怎麼聽出出不同來的。」

    孫醫生說:「你仔細去分辨自然能聽出來。」

    「還是算了。」章修文忙不迭地搖頭,「我一聽到大哥的聲音就頭皮發麻,覺得他下一句就該教訓我了!簡直是童年陰影!」

    袁寧也笑了,只是笑意到了唇邊又隱了下去。他們的童年都已經過去了,要學會長大了!

    接下來的兩周,袁寧和章修嚴都有事沒回家。校學生會決定在重陽組織新老成員去登高,聯絡聯絡感情,袁寧打電話回家裡說了這件事,開始和其他人一起做登高和野營準備。值得一提的是,雖然最開始杜驍傑和周聿林都表示沒興趣進學生會,最後卻還是抵不過袁寧和宋星辰的慫恿加了進來。

    重陽節這天,學生會一行人早早到達集合地點,有人背著帳篷,有人背著也野炊用具,歡歡喜喜地朝選定的山頭出發。都是十幾歲的少年,一個兩個臉上都滿是笑意,仿佛不是去秋遊,而是去征服世界。

    他是決定去山頂上住一晚看日出,所以挑的是有巡警守在山頂的、就在市區附近的山。一群人跑跑停停,呼吸著越來越清新的空氣,都覺得整個胸腔都打開了,裡頭裝著滿滿的歡喜。

    偶爾出來走一走真是太棒了!

    袁寧把相機掛在脖子上,咔擦咔擦地給所有人照相。到了晚上,山頂有些涼,他們野炊完就三三兩兩地鑽進帳篷說話,下棋、打牌、玩遊戲,徹徹底底地放鬆下來。到了夜深,袁寧悄悄走出帳篷外看著秋夜的星空,覺得星星亮得叫他移不開眼。遠處的巡警亭亮著燈,有小小的飛蛾在燈下飛去,似乎在尋找適合的角度往眼前的亮光撲去。有的飛蛾一下一下地撞擊著炙熱如火的燈罩子,直至直直地往地上栽去才罷休。

    袁寧有了困意,鑽進了帳篷里。他和周聿林擠一個帳篷,周聿林正在那裡看書,見他進來了,把書放下,躺下睡覺。

    袁寧迷迷糊糊地睡著了,沒有做夢。第二天天還沒亮,游師兄的聲音就在外頭響了起來,又響亮又有精神:「起床了起床了!要不然會錯過日出啊!起床了起床了!別白來一趟!」

    袁寧一骨碌地爬起來,把自己打理整齊,走出帳篷一看,遠處的山巒已經透著隱隱的白。他跑到游師兄旁邊,扶著欄杆眼也不眨地看著還處於沉睡之中的天地。

    不一會兒,暖烘烘的日光從山下露了出來,山上飄著的一絲絲輕雲沾了一點金黃,又染了一點緋紅,宛如少女羞怯的臉頰。接著山亮了起來,林子亮了起來,河流和大江也亮了起來,像是有人一瞬間點亮了大地上所有的燈,讓整個天地都變得明燦燦、暖洋洋!

    所有人都被這發生在一瞬之間的變化給吸引住了,沒有人開口說半句話。

    袁寧心裡的沉鬱好像也被這攝人心魄的日出美景徹底帶走。

    這世上美麗的、美好的東西可真多啊!

    作者有話要說:

    大哥:那一年我們說好一起放風箏……

    寧寧:_(:з」∠)_

    第128章 棋協

    人參寶寶們第一次開花之後, 個頭就再也沒長過, 伴隨著袁寧熬過了高考, 依然是那矮矮的個頭,倒是它們的人參籽在外面長得挺好, 自由自在地生活在森林裡。

    袁寧坐到了石桌前,看著那擺放了許多年的棋局。由於和周聿林同寢許多年,他的棋藝精進了不少, 對這殘局或多或少也有了些想法。這幾年來他每逢心神不寧就到這邊來。池邊的小柳樹已經長成大柳樹,亮亮的光從柳葉的fèng隙里漏下來,在棋盤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這個殘局, 袁寧已翻來覆去擺了許多回。每次進來時袁寧就試著去下一下,離開時又把它給復原。這個過程常常會花很長的時間, 有時他是專心致意的, 有時卻在走神。不過不管是哪一種, 每次都能很好地平復翻騰的思緒。久而久之,袁寧也就真正喜歡上了坐在棋局前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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