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頁
2023-09-23 23:52:38 作者: 春溪笛曉
象牙見他們都一籌莫展,不由開口說:「那就在這邊曬乾吧,剩下的精葉可以留著當肥料。這邊的植物長得快,分解得也快,只要把它們鋪在泥土表面,一覺醒來它們就會重新成為泥土的一部分了。」
袁寧驚訝:「是這樣的嗎?」
象牙說:「試試看不就知道了?」
人參寶寶對象牙的話一向深信不疑,它們三三兩兩結伴,把比它們高出幾個頭的七葉一枝花一棵棵拔出來,麻利地擰斷它們的精葉和根須,把挖出來的根精放到一邊。
袁寧見人參寶寶忙碌起來了,也過去幫忙拔那些高高的七葉一枝花。夢裡的泥土有泉水滋潤,踩上去感覺潤如油膏,軟軟的,非常舒服。
袁寧正認真忙活,突然聽到一聲尖銳的貓叫聲。
袁寧一愣。
人參寶寶們嚇得把手裡的根精一扔,都往袁寧身邊跑,瑟瑟發抖著,齊齊看向綠葉之中出現的一雙黑耳朵。
袁寧看到那雙黑耳朵,驚喜地喊道:「小黑!」
小黑從枝葉中躥了出來。它看著瑟瑟發抖的人參寶寶們,確定它們沒有一點害人的能力之後才斂起身上的凶煞之氣。
小黑望向袁寧,眼底充滿迷惑,像是在詢問袁寧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袁寧說:「這是我的夢。」袁寧說完又有點不太確定,「不過和一般的夢不一樣,我能把我想帶進來的東西帶到這裡面來,也能把裡面的東西帶出去!但是除了我之外,你們都不能把這裡的東西帶走,上次招福想帶一些泉水給謝爺爺,它就再也不能進來了。」提到謝老,袁寧又有點難過,「謝爺爺他很好很好,可惜你沒有早一些到北邊來,要不然你就可以看到它了。招福你是見過的,就是今天和你打了招呼的大狗兒……」
小黑聽袁寧說個不停,趴在一邊聽著,等袁寧說完了才扭過身往池塘邊走。池塘邊有野豬的足印,小黑跟著足印走了一會兒,揪出了躲在一邊的六隻野豬。野豬嗷嗷地叫了兩聲,圍著小黑用腦袋拱它,這代表……它們很喜歡小黑?袁寧有點摸不准。
小黑繞著池塘往另一邊走,走到了泉眼那邊。發現了在泉眼周圍游來游去的魚兒,小黑看直了眼,眯著眼用爪子往水裡抓去,魚兒嚇了一跳,忙躲到了水下,不讓小黑抓住自己。
袁寧趕緊跑過去,對小黑說:「小黑,魚兒是我們的好朋友,不能吃的!」
小黑收回爪子,看了袁寧一眼。
明明小黑沒有說話,袁寧卻看懂了它的意思。
「你的夢裡怎麼沒有我能吃的東西?」
「……」
袁寧看向躲到一邊的小野豬,明白了,它們大概不是喜歡小黑,而是在向小黑求饒,讓小黑別吃它們!袁寧向小黑保證:「這裡的不能吃,出去後我和沈姨給你煎小魚吃!」
第79章 番外:陪伴
下大雨了。黑耳朵的貓兒趴在岩石下, 看著噼里啪啦落在眼前的雨珠子。石頭壓在它腿上, 讓它趴著無法動彈, 受傷的腿隱隱作痛,不過, 有什麼要緊的,反正又不是不能忍受。雨水濕潤了泥土,讓泥土的芬芳撲鼻而來, 黑耳朵貓兒連甩掉毛髮上的水滴都懶。
反正又沒什麼大不了,受傷沒什麼大不了,淋雨沒什麼大不了, 受傷不受傷有什麼不同?淋雨不淋雨有什麼不同?黑耳朵貓兒正思考著,突然聽到腳步聲由遠而近, 原來是有個男人背著個孩子往前跑, 腳步穩健而急切。
是他孩子生病了嗎?黑耳朵貓兒耷拉著腦袋, 提不起興致多看一眼。沒什麼稀奇,別人都有父母親人, 它是沒有的, 它生來就是自己一個人,生來就屬於這片大山, 自己找吃的、自己找喝的, 自己慢慢從被別人欺負變成欺負別人。腳步聲越走越遠。
天好像快要黑了。黑耳朵貓兒這樣想著, 合上眼睛睡覺,仿佛感受不到腿上傳來的陣陣痛楚。在黑耳朵貓兒將要睡著之際,一陣腳步聲又由遠而近, 這次穩健的雙腿停在了黑耳朵貓兒面前。
黑耳朵貓兒感覺有個陰影籠罩在自己上方。它睜開眼,昂起頭,只見那個背著孩子經過的男人彎下腰、皺著眉看著它,伸手摸了摸它的腦袋。
黑耳朵貓兒發出一聲尖銳的貓叫。這人怎麼可以隨便摸它腦袋!他可沒得到它的許可!
男人卻誤解了它的叫聲,溫聲安撫:「沒事沒事,我幫你把石頭搬開。別怕,很快就不疼了。」
它才沒有怕!
男人幫它把石頭搬開了。
黑耳朵貓兒深深地看了男人一眼,轉身跑了。腿好像變得有點不太好使,但不影響,它還是能跳得很高、跑得很快。他抓了些雀兒,咬斷氣了,循著男人的氣息找到對方家門口,把雀兒都扔過去。
黑耳朵貓兒躲在暗處,想看看男人什麼時候回家,結果開門的卻是個懷著孕的女人。女人嚇了一跳,把雀兒們清理到一邊。黑耳朵貓兒很氣憤,躲到窗邊窺探屋裡的情況。女人正撫著肚子安撫著肚子裡的胎兒。
不一會兒,男人回來了,女人向男人說起雀兒的事。男人愣了一下,把女人清理到一邊的雀兒找出來,仔細地看了看,溫言說道:「不是惡作劇也不是威脅信號,而是一隻貓兒送來的。那天趙東生病了,我背趙東回家,回學校路上見到一隻黑耳朵貓兒被石頭壓著腿,就順便把它從石頭底下救了出來。這應該是它送給我們的禮物吧?」
黑耳朵貓兒這才稍稍滿意。不過,對於人類來說,分享食物居然是惡作劇----甚至是威脅信號嗎?
黑耳朵貓兒百思不得其解。
人類真是太奇怪了!
黑耳朵貓兒沒再跟男人夫妻倆「分享食物」,只在飽餐過後到這邊轉悠一下,聽聽男人夫妻倆說話。原來那天那孩子並不是他們的兒子,而是他們的學生。他們對學生都像是對自己的孩子一樣嗎?可是學生那麼多,他們卻只有兩個人啊!
黑耳朵貓兒想不明白。
過了一段時間,男人和女人的孩子就出生了。那孩子可真小啊,它要是想的話,只要從窗戶里跳進去就可以輕鬆把那孩子叼走。黑耳朵貓兒每天趴在窗邊看著。
那孩子一天天長大,很快就會走、會說話了。他走起路來還搖搖晃晃,偶爾嫌棄自己走得太慢,索性趴在地上爬了起來。黑耳朵貓兒覺得新奇極了。它非常凶,沒有人願意和它當朋友,更沒有人願意和它生孩子,小貓兒這種東西也許它這輩子都不可能有了。看著這孩子慢慢長大,感覺還挺奇妙的。
到孩子能獨自呆在家裡時,等待孩子的就是無窮無盡的寂寞。男人和女人總是很忙,每天都有那麼多學生需要輔導,每天都有那麼多事情需要跟進,每天回到家天都已經快黑了。有時突然響起了雷,孩子就非常害怕,躲在那裡瑟瑟發抖。
小孩子是非常脆弱、非常需要陪伴的。黑耳朵貓兒這樣想著,卻沒有接近那孩子。它知道有好幾次那孩子都見過他了,可是那孩子怕他,只敢遠遠地看它,一步都不敢上前。
它如果跑過去的話,會把那孩子嚇壞的吧?
就像當初把雀兒放到他們門前一樣。
黑耳朵貓兒跑到教室那邊趴著,等男人或女人一往回走,它就會跑到那孩子那邊去。時間久了,那孩子也發現了它出現必然會伴隨著他爸爸或者他媽媽的歸來。
自那以後,那孩子每次看見它都可高興了。
等那孩子再長大一些就開始到處跑動。那孩子似乎已經習慣自己一個人呆著,每天都跑到教學樓附近徘徊,有時它也會去,那孩子就定定地看著它,像是想和它說話。不過那孩子終究沒和它說過話,那孩子大概更喜歡沉默卻慈祥的大樟樹。
有時那孩子會被送回他奶奶家裡。黑耳朵貓兒跟過去看了看,發現還不如讓那孩子一個人呆著。他奶奶實在太偏心了,有什麼好東西都藏著不讓那孩子碰,那孩子還那么小就已經讓那孩子學著幹活,有次還想打那孩子----當時黑耳朵貓兒看不下去了,從柴垛上躥了下去,猛地咬住了那老太婆的手。
那老太婆嚇得丟了魂,一屁股坐在地上,乾嚎著看向那滲血的傷口。那孩子也被嚇壞了,呆呆愣愣地站著,看看那老太婆又看看它,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麼辦才好。那老太婆指著那孩子罵咧著說:「你個小掃把星!沾了你准沒好事!」說著那老太婆就抄起掃把想來趕走它。
它一躍而起,躥上屋頂,跑著從那孩子的奶奶家離開。
經過這件事,那孩子一定更害怕它了吧?黑耳朵貓兒這樣想著,依然像往常一樣去看男人夫妻和那孩子。
男人夫妻倆來接那孩子回去了,知道那老太婆被咬之後掏錢讓她去鎮上打疫苗。那老太婆收了錢,臉色才好看一些,等男人一家三口離開以後嘀咕起來:「被貓咬了一口而已,哪有那麼多講究?還打疫苗!真是讀書讀傻了!」不過她看起來倒是挺高興的,拿著男人留下的錢翻來覆去數了兩遍,心滿意足地把它們放了起來。
黑耳朵貓兒沒興趣再看下去,跟著男人一家回了學校那邊。學生們已經放假了,不過還是有很多學生留在學校,都是有些內容沒弄明白,想趁著假期好好補一補。這可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事兒,以前還沒到放假時間呢,學生們的心就飛到外面去了。放學鈴聲一響,他們會像箭一樣往外躥,到處玩耍、到處撒野。
是什麼改變了他們呢?
黑耳朵貓兒想不明白。
它每天覓食完以後都趴到教室外,想看出個所以然來。可惜一直到最後都沒有得到答案。
男人夫妻倆出事了。
黑耳朵貓兒是第一個發現的,它朝著過往的每一個人撕心竭力地叫著,但還是過了很久才有人發現被掩埋著的男人夫妻倆。等把人挖出來時,男人夫妻倆已經沒了呼吸。
它不能再出現在那孩子面前了。黑耳朵貓兒想。
以前它每一次在那孩子面前出現,幾乎都代表著男人夫妻倆會回到家,現在他們已經不會再回去了,那孩子見到它以後如果還盼著見到他們,一定會非常失望、非常難過!
黑耳朵貓兒回到了山里。
男人夫妻倆下葬的那天,黑耳朵貓兒也跟著去了。自那以後它就把他們的墳頭當成自己的領地,每天都在那邊守衛、巡查,不管是人、蛇還是老鼠,黑耳朵貓兒都不允許它們接近半步。可是對於墳上的青糙它卻莫可奈何,只能看著它們越長越高,越長越密,把濕潤鬆軟地泥土抓得嚴嚴實實,把低矮的墳頭也掩藏得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