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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3:52:38 作者: 春溪笛曉
    袁寧有些發愣。

    這牆……怎麼穿著衣服?

    而且有著熟悉的香皂味。

    味道清清慡慡,很像大哥用的那種香皂。

    袁寧瞪圓眼睛。

    他腰上也搭著一面牆,可重了,好像要把他壓死!

    不,不對,好像不、不是牆。

    袁寧腦袋嗡鳴。

    不是牆。

    是個人。

    是個人抱著他。

    是誰呢?袁寧僵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往上看,很快地,他看到一個好看的下巴,鬍子刮乾淨了,只能看到一點點青青的茬子。再往上看,是薄薄的嘴唇,挺挺的鼻樑,緊閉的眼睛----和皺起的眉頭?

    大、大哥!

    不是夢,真的是大哥!

    袁寧身體更僵了。

    他居然抱著大哥睡覺!姐姐說過,大哥最討厭別人碰他了,要是大哥醒來了,會不會把他甩到地上?不過大哥都肯親他額頭了,也許大哥不討厭他靠近?不管怎麼樣,還是先起來再說……

    袁寧小心翼翼地想從章修嚴懷裡爬起來。

    章修嚴驀然睜開眼。

    袁寧嚇了一跳。

    他磕磕巴巴地喊:「大、大哥!」

    章修嚴坐起來,伸手一撈,袁寧也起來了,不過卻坐到了他膝上,整個人還是挨在他懷裡。

    袁寧想掙開。

    章修嚴剛睡醒,啞聲說:「別動。」

    袁寧不敢動了。

    章修嚴伸手摸袁寧額頭。

    袁寧感覺整個額頭都被那大大的手掌給裹住了。

    他仰起頭看向章修嚴:「大、大哥。」

    章修嚴皺起眉。

    袁寧問:「我生病了嗎?」

    章修嚴說:「對,你生病了。」他見袁寧臉蛋變得白白的,少了幾分血色,不由伸手摸了摸。生病一次,也不知道要養多久才能養回來。

    袁寧迷茫地看著章修嚴。

    臉上也要摸嗎?

    章修嚴一滯。

    他說:「把嘴張開,讓我看看你的扁桃體有沒有發炎。」

    章修嚴說的專業術語把袁寧震住了。大哥好厲害,連看病都懂!

    他乖乖張開嘴巴,讓章修嚴給自己檢查。

    章修嚴一本正經地看了好一會兒,才說:「沒事,沒發炎,我去給你倒杯水。再叫人熱碗粥,吃了東西以後你得吃藥。」

    袁寧乖乖聽話。

    *

    與此同時。

    聖倫安堡。

    聖倫安小學。

    「黃種豬!」趾高氣昂的紅髮小孩帶著幾個白種人圍住一個黑髮黑眼的孩子,「識趣的話,你就給我滾出去!再出現在我眼前,小心我揍扁你!」

    黑髮黑眼的孩子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身體一彎,從他們胳膊底下穿了過去,蹬蹬蹬地跑了。

    那紅髮小孩氣得七竅生煙,準備回頭一定要再把那黃種豬堵住,好好教訓一番。沒想到他剛回到教室就被教導主任找了去。

    古板又嚴厲的教導主任可不管他是誰家的小孩,嚴肅地說:「有人投訴你種族歧視,這件事情非常嚴重,我需要叫你的家長過來看看他們是不是這樣教你的。」種族歧視一般都是「家學淵源」,要從根源治起。

    紅髮小孩氣炸了。

    該死的黃種豬!

    他一定要他好看!

    第26章 一起睡

    章修嚴將袁寧病情穩定下來的事告訴家裡,章先生也告訴章修嚴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有章修鳴消息了,但不知算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原來在兩年前有一批外國支援者曾到國內來,到過那一帶。其中有一支醫療隊去過不少疫區,據說是為了藉機研究災後疫情的防治。他們飛機和直升機通過了批准,可以降落在那附近的民營機場,支援結束之後他們還帶走了一批簽署了同意書的疫區病患,讓這批病患到國外接受治療和參加醫學試驗。

    章先生讓人調閱了當時留檔的資料,發現其中有個孩子的形貌描述很像章修鳴。當時這個孩子似乎病得很重,沒有人認領,也沒有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留在國內似乎必死無疑,那邊就批准讓人把孩子帶到了國外。負責記錄的人在存檔過後就退休回老家養老,也沒特意跟人提起這件事,是以章家這兩年找遍了全省,硬是沒有找到半點消息。

    不管這孩子是不是章修鳴,他們都要進一步確定他的去向了。

    章先生說:「這件事先不要告訴你媽媽她們。」

    章修嚴點頭。

    章先生說:「涉及國外,比較難辦。雖然當時有登記領隊人的國籍和飛機的歸屬人,但是整支救援隊的成員非常多,似乎分屬不同的國家,而且沒有一一記錄在案----聽起來這事好像還涉及某些秘密醫學試驗。但是因為你三叔的原因,我們都不能出境,」章先生皺起眉頭沉吟片刻,「你先別著急,我會向上面打報告。」

    章家老三做的是機密研究,連帶章家人在對外事務上也受到了限制。

    章修嚴掛斷電話後,心裡亂糟糟。他回到袁寧房間,看著小口小口喝藥的袁寧。章先生說,那孩子被帶走時病得很重,章修鳴從小最不愛吃藥,有人哄著他吃嗎?這兩年他過得怎麼樣?會被人欺負嗎?……或者,他熬過來了嗎?還活著嗎?

    袁寧聽見腳步聲,抬眼看見章修嚴的神色,心中一緊。他捏著鼻子想把藥一口灌完,結果不小心嗆了一下,咳得滿面通紅。

    苦味在整個口腔泛開,甚至還湧上鼻頭。

    袁寧怕自己吐出來,邊咳邊捂緊嘴巴。

    章修嚴恍然回神,快步邁上前,伸手拍袁寧的背。比起第一次哄做噩夢的袁寧時的僵硬,如今他的動作已經流暢而自然,很快讓袁寧的呼吸平順下來。

    章修嚴板著臉說:「喝藥這麼急做什麼?」

    「太苦了,」袁寧皺著眉頭,小心翼翼地看著章修嚴,「我想快點把他喝完。」

    「那是你的那個新朋友給你找的藥糙,」章修嚴說,「孫醫生說很珍貴很難找的,不要浪費了。」

    新朋友?袁寧愣了愣,明白過來。章修嚴說的新朋友是羅元良!

    袁寧說:「他來過嗎?」

    「來過,」章修嚴沒瞞著,「送了藥又走了。」

    「這樣啊。」沒見到新朋友,袁寧有點失望。

    章修嚴給袁寧倒了杯水,讓他把嘴裡的苦味沖淡。

    袁寧小口小口地抿水喝,心裡又開始回想章修嚴剛才的神色。他感覺章修嚴一直注視著自己,猶豫了很久,還是開口喊:「大、大哥。」

    章修嚴看他。

    袁寧說:「大、大哥打電話回家了嗎?」

    章修嚴點頭。

    「家裡還好吧?」袁寧試探著發問,「媽媽她們應該都很好?」

    「她們都很好。」就像袁寧能感受到章修嚴的情緒一樣,章修嚴也看得出袁寧的欲言又止。章修嚴直接詢問,「你想問什麼?」

    袁寧知道自己的想法都瞞不過章修嚴。他說:「大、大哥你好像有心事,是什麼心事呢?能不能跟我說?媽媽說,遇到煩心的事最好都說出來,說出來心情就會好很多。」

    章修嚴聽著袁寧稚氣的勸導,竟覺得心裡真的平靜了幾分。他說:「你四哥有消息了。」章修嚴嘆了口氣,「說不清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肯定是好消息!」袁寧斬釘截鐵地說。

    「但願如此。」章修嚴是理智至上的人,所以不能像袁寧這樣簡單直接地往好的方向想。他頓了頓,把章先生的話都告訴袁寧。

    「四哥一定會沒事的!」袁寧的語氣非常篤定,仿佛只要他堅定地這樣想,事情就真的會像他所想地這樣。

    章修嚴也被袁寧感染了。他說:「對,一定會沒事的。」即使再成熟、再沉穩,章修嚴也不過是十幾歲的小孩。他說完,忍不住將袁寧緊緊地抱住。

    就像上次知道那具骸骨不是章修鳴的時候一樣,他也需要慰藉,也需要普普通通的擁抱和安慰。但是在別人面前不行,章先生不會做這種事,薛女士是沒有辦法做到----至於章秀靈和章修文,那自然是更加不行的,他要在他們面前維持兄長的威嚴。

    但是袁寧不一樣。

    說不出哪裡不一樣,但就是不一樣。

    袁寧雖然也敬他怕他,但袁寧不害怕靠近他。他隱忍的悲傷和憂心,在袁寧面前永遠無所遁形。在袁寧眼裡,他也需要安慰,需要關心,需要所有普通人需要的東西。

    袁寧腦袋嗡嗡響。

    ……他感覺到,大哥很難受。

    袁寧原本也不習慣與人親近,可是被章修嚴這麼抱著,他心裡卻一點排斥都沒有。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回抱章修嚴。

    袁寧胳膊短,沒辦法真正環抱住章修嚴,只能笨拙地說:「四、四哥這麼好,肯定不會有事的。」

    章修嚴抱著懷裡軟軟的身軀,聽著袁寧軟軟的安慰,心也軟了下來。他說:「在沒有得到切確消息前,不要告訴媽媽他們。」

    袁寧輕輕點頭。

    章修嚴有些捨不得放開。

    章修嚴說:「喝了藥會犯困吧?睡覺吧。」他順勢就要把袁寧抱進被窩。

    袁寧僵了僵。他小聲說:「我還沒刷牙。」

    章修嚴一頓。

    袁寧又小聲補了一句:「我想尿尿。」

    章修嚴:「……」

    章修嚴鬆開了手。

    袁寧見章修嚴臉色不大好,不由主動問:「大哥你今晚會和我一起睡嗎?」

    章修嚴把問題拋回給袁寧:「你希望我和你一起睡嗎?」

    袁寧對上章修嚴嚴肅的眼睛,總覺得如果回答「不希望」,章修嚴的臉色肯定會更不好看。他果斷說:「我想和大哥一起睡。」說完他小心地覷著章修嚴,發現章修嚴唇角下垂的弧度沒那麼可怕了,鬆了口氣。

    章修嚴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已經出賣了自己。他繃著臉教訓起袁寧來:「你已經六歲了,應該堅強一點,自立一點,不能老想著要別人陪你睡。」

    袁寧正要乖乖說「好」,章修嚴馬上又補了一句:「這次就算了,你正生著病,我可以陪你睡----下不為例。」

    袁寧:「……」

    章修嚴說:「不是說要去尿尿嗎?怎麼還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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