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2023-09-23 23:52:38 作者: 春溪笛曉
    袁寧說:「以後大哥他們要是肚子餓了,我是不是可以給他們下麵條吃?」

    沈姨揉揉袁寧的小腦袋,搖搖頭說:「這可不行,你還小,不能自己用煤氣爐,得有人在旁邊看著。」

    袁寧「哦」地一聲,低著腦袋說:「我什麼忙都幫不上。」

    沈姨含笑說:「所以寧寧要多吃點飯,快點長大。等你長大了,自然就能幫上忙了。」

    袁寧用力點頭。

    他在沈姨的指導下又下了碗面、煎了個蛋,興奮地捧去給章修嚴嘗。

    章修嚴皺了皺眉,讓袁寧把面碰到飯廳去。

    然後很給面子地把它吃完了。

    袁寧緊張地說:「我算不算學會了?」

    章修嚴說:「有點咸。」

    袁寧認真記下。

    章修嚴繼續說:「有點糊。」

    「……」

    「油沒放夠。」

    「……」

    章修嚴毫不客氣地打擊他:「不怎麼好吃。」

    袁寧:……_(:з」∠)_

    見袁寧變得蔫了吧唧的,像霜打過的茄子,章修嚴只能開口挽救:「不過你才六歲,能煮成這樣也不錯了。下午我和你去你謝爺爺家,順便和他說說這兩天的事,免得他擔心你。」

    袁寧被章修嚴說得很沒信心,已經沒了剛才的興奮勁:「……好。」

    章修嚴:「……」

    哄小孩真麻煩。

    作者有話要說:

    *

    寧寧:太好了袁波也會一直當我是弟弟!

    大哥:袁波是誰?(冷漠臉)

    第22章 牧場

    下午章修嚴依言帶袁寧去謝老家。

    謝老得知那不是章家的孩子,嘆了口氣,說:「也不知那是誰家的。」

    章修嚴說:「是在山裡被發現的,那邊是個空村,被洪水衝過以後房子都倒了。前些天有人去考察才發現的,考察團里有與我們家相識的人,見了那長命鎖馬上通知我們。」

    袁寧也不知道這些事,在一邊聽得入神。

    「考察團的人說,那孩子似乎是被埋過的,只是埋得淺,這幾天那邊下了大雨,就把蓋著的泥土都衝掉了。」章修嚴嘆了口氣,「我去查過,那邊似乎犯過『瘟病』,村裡的人都病死了大半,剩下的全都已經遷走,一時間找不到半個那村子的村民。我們只好在公墓那邊買了墓地,將那孩子葬下去了。」

    謝老把事情往好處想:「會不會是你弟弟遇上了那孩子,與那孩子成了朋友,那孩子卻病死了,你弟弟傷心之下把長命鎖與那孩子一起埋了?」

    章修嚴心臟一縮。

    這個可能性,章修嚴也想過千千萬萬遍。只是那時他弟弟才那么小,如果逃過一劫之後又碰上這樣的事,他弟弟受得了嗎?

    就算是他,說不定也會崩潰。

    而且一個那么小的小孩,在那種地方能走出多遠?等結果的時候他親自去了一趟,那延綿不斷的荒野和山路,似乎怎麼走都走不到盡頭,要從離那邊最近的鎮子走一趟,至少得花三四個小時。

    章修嚴說:「我和父親叫人在周圍找了,現在還沒有消息。」沒有消息,其實也算是好消息。

    謝老說:「你弟弟是個好孩子,吉人自有天相。」

    說的人和聽的人都知道,這其實只是用來安慰自己的空話。一個從來不曾獨立生活、從來不曾離開過家人的孩子,如果真的被衝到那種偏僻可怕的地方,有多少活下來的可能?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沉凝。

    袁寧胸口有些發悶。

    他知道黑暗和孤獨有多可怕。

    如果他一個人流落到那樣的地方,一定沒有辦法找到回家的路吧?

    但是,也許四哥比他聰明呢?

    袁寧忍不住抓住章修嚴的手。

    即使章修嚴什麼都沒說,他卻莫名地知道章修嚴這一刻很難過,需要人安慰。

    章修嚴看了袁寧一眼,不願意袁寧察覺自己的軟弱。他穩了穩語氣,說:「不是要給謝爺爺煮麵條嗎?」

    袁寧說:「對!謝爺爺我學會煮麵條了,我可以煮給你吃嗎?」

    謝老微微頷首,讓過來準備晚飯的鐘點工在旁邊看著袁寧。

    袁寧跟著鐘點工往廚房走,走到轉角時悄悄回頭,只見章修嚴用手撐在眼睛上,似乎想將湧出的眼淚擋回去。他鼻子一酸,心裡也難受得很,不由誠心誠意地為從未謀面的四哥祈禱起來----

    四哥一定要活著、一定要回來!

    要不然大哥他們都會傷心的!

    袁寧專心煮麵。

    袁寧沒學什麼花樣,面很快下好了,他親自捧樂一碗給謝老,自己和章修嚴也分了一碗,三個人不再提剛才的話題,一口一口地把面都吃完。等面沒了,謝老還把湯也喝了大半。

    袁寧有點不好意思:「謝爺爺,湯我沒嘗過味兒……」

    謝老說:「沒關係,把麵湯喝乾淨是你謝奶奶的習慣。她小時候窮慣了,喝幾口麵湯都覺得是天大的美味,更何況是這種加了蛋的湯。我以前總笑她改不了這窮酸毛病,她卻說喝點暖湯,對胃好……」說著他也有些出神。

    袁寧也小口小口地抿了幾口,想起二嬸從來不煎蛋,只煮雞蛋羹或者做湯,這樣每個人都能嘗到一點。

    雖然這世上讓人快樂的事情那麼多,但是為什麼讓人難過的事情也一樣多?

    他真希望所有人都不會死,所有人都不會分開,所有人都能高高興興健健康康地在一起。

    可是,如果不能呢?

    「喝完胃確實暖暖的,」袁寧摸摸自己胃所在的地方,「大哥,胃是在這裡嗎?」

    章修嚴認真看了看袁寧摸著的地方,搖頭說:「還要再下面一點。」

    袁寧說:「那肯定是它正在往下跑,我覺得這裡暖洋洋的!」

    章修嚴說:「應該是。」

    他們兄弟倆一個嚴肅一個稚氣,謝老聽著他們說話,剛才的傷神不知不覺少了幾分。

    很快地,他又聽到袁寧結結巴巴地喊:「大、大哥!」

    章修嚴看著他。

    袁寧勇敢地說:「你也喝喝看!」

    章修嚴看了眼飄著蛋花的麵湯。這湯和中午的看起來有些不同,大概是被他打擊之後,袁寧又去找沈姨「學藝」了?

    袁寧見章修嚴不動,再接再厲地鼓動:「三哥說你曾經胃痛,謝奶奶說喝點暖湯對胃好的。」

    謝老眉頭微微舒展開,也幫著袁寧勸說:「寧寧手藝不錯,湯挺好喝。」

    章修嚴也端起面碗喝了幾口。袁寧往蛋裡面夾了薑末,湯裡帶上幾分生薑的辣意,入口有些辛辣,這要不是天氣夠涼快,喝下去說不定會出一身汗。

    章修嚴客觀評價:「確實挺暖和。」

    三個人都把麵湯喝光了。

    謝老說:「接下來幾天我想帶招福去牧場那邊走走,它很久沒出過門,肯定悶壞了。」招福驚嚇過孩子,在這邊不能再隨意帶出去。謝老也想去牧場那邊采採風,所以這兩天一直在做準備。

    袁寧不太理解:「牧場是什麼?」他生在偏僻的地方,沒有連片的糙地,也沒有連片的田野,周圍有很多山,水田都是斷斷續續的,沒有人在那邊開牧場,自然也沒聽人提到過。

    謝老耐心解釋:「就長著大片大片的青糙,可以供牛羊和其他動物自由生活的地方。」他回想著自己那個牧場的模樣,「我的牧場那邊有一條小河從糙場裡穿過,像是一條亮閃閃的銀帶子,把糙場劈成兩半。小河在糙場中央匯城一個小湖,不是很大,比我們這邊的湖要小很多,湖裡長著睡蓮,現在應該有青蛙在上面呱呱叫,小蝌蚪躲在底下游來游去。牧場的房子就建在小湖邊,紅色的屋頂,暖黃的牆,那邊什麼東西都是你謝奶奶挑的。在房子周圍圍了一整圈的籬笆,立馬上面爬滿牽牛花,一開始只是紅色的,後面慢慢開出了白色的、藍色的、紫色的,沒什麼香氣,但你謝奶奶很喜歡它們,說它們很頑強,只要有地方就能長,有太陽就能往上爬。」

    袁寧聽得入了神,好像已經走到了那紅色屋頂、黃色牆壁的房子前面,看見那努力迎著陽光往上爬的牽牛花。他不由追問:「那房子是在湖的哪一邊?」

    謝老擺了擺自己的右手:「在右邊。」

    袁寧繼續問:「那湖的左邊是什麼呢?」

    謝老說:「湖的左邊是延綿的糙地,起初是很平坦的,走上幾分鐘會看到個緩緩上升的斜坡。那坡上陽光好,長著不少野花,春天和夏天都會開得遍地都是,你謝奶奶很喜歡。不過負責管著牧場的叔叔很煩它們,因為有些野花是牛羊或者馬兒不能吃的,他每年都要去清一清。」

    「這樣啊!」袁寧也很喜歡野花,但他也很喜歡牛羊和馬兒,如果牛羊和馬兒不小心吃壞肚子就不好了。

    「走上這個斜坡,可以看到一片白樺林。它們站得筆挺筆挺的,而且像雪一樣白,到了秋天葉子會變黃,非常漂亮,可以用來做書籤。」謝老越說越覺得那是個盛滿回憶的地方,更堅定了帶著招福去小住的心情。

    「我也好想要這樣的書籤!」袁寧很羨慕。

    謝老就是考慮到章家現在的情況,才會和袁寧說這麼多。他說:「如果你家裡人同意的話,我可以帶你一起過去。招福它雖然好了很多,但我精神不太好,沒辦法陪它玩太久。如果你也過去的話,它一定可以玩得很盡興。」

    聽到謝老的話袁寧本該高興,可他眼底的光亮霎時少了幾分。他張了張嘴巴,不知該不該開口詢問章修嚴的意見。

    章修嚴一直在旁邊聽著。他看得出袁寧分明已經被謝老的話勾走了,可在謝老提出邀請的時候,袁寧的眼神反而黯淡下來,竟是硬生生把剛才那種渴望給壓了下去。

    章修嚴知道自從出事之後,謝老請了專業的護工全天候跟在左右,牧場那邊必然也有可靠的人守著,安全問題應該不用擔心。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對袁寧來說太沉重,去散散心是不錯的選擇。

    章修嚴說:「小孩子總愛跑來跑去的,肯定會給謝先生您添很多麻煩。」

    謝老說:「不要緊,真要能給我添點麻煩,我還覺得高興。」他主動提出另一件事,「我正要托人找個司機,你要是有相熟的,可以給我推薦一個,不過把我們送過去後得跟著在那邊小住幾天,到時把我們送回來。期間有什麼需要出去買的,也得他來開車。」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