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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3:52:38 作者: 春溪笛曉
    老人眼睛不好,品味卻不差,家裡有台老式唱片機,播著上世紀的鋼琴曲,整棟房子的裝潢也都像來自上個世紀。

    章修文嘖嘖稱奇,好奇地到處張望。

    保姆被抓了,老人只能和以前那樣從醫院請了專業護工,日常家務則直接讓家政公司派人過來解決。

    給袁寧兩人領路的正是家政公司的人。袁寧跟在章修文後面往裡走,前往後面的花園找老人。

    老人雙眼看不見,行動不便,拄著拐杖站在原地等著他們。

    袁寧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大狗招福給吸引住了。招福洗了胃,又吃了藥,精神不是很好,趴在木質的後陽台上曬太陽。外面是青青的糙地,每周都有專業人士定期過來打理,所以糙長得齊齊整整,恰好可以給招福在上面打滾玩耍。

    袁寧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覺得老人家裡真不錯。他眼睛盯著招福看,見它一動不動地趴著,又想起孟兆說小孩可以和動物們溝通,不由小聲問老人:「我可以和它說說話嗎?」

    老人點頭。

    袁寧蹲到招福面前。他本來就矮,蹲下就更矮了,正好與招福的視線平齊。

    袁寧眼也不眨地與招福對視,覺得那雙眼睛想黑色的寶石,瑩瑩發亮,特別漂亮。真黑呀。

    章修文被袁寧的大膽嚇了一跳。那麼大隻狗,他居然敢走那麼近,還蹲到那大狗面前!章修文肩負著保護弟弟的職責,開口說:「寧寧你別走太近!」

    袁寧說:「它不想咬人的。」袁寧還小,聲音難免有些奶聲奶氣。他沒動,只是小心地詢問招福,「我可以摸摸你嗎?」

    招福眼皮合了合,又張開了,伸出舌頭舔了舔袁寧手背。

    袁寧被那熱熱的、軟軟的狗舌頭一舔,覺得整個腦袋都微微發麻。很快地,他又「聽懂」了招福的話,招福對他說「謝謝」!招福在感謝他呢!

    這新奇的感覺讓袁寧高興無比,但又有點兒遺憾。

    如果他早知道小孩子可以和動物們說話就好了!他可以和村小那頭大黃牛聊聊天,也可以和大鵝好好說話!

    袁寧得到招福的首肯後摸了摸它的腦袋。

    老人讓人從外面買來了茶點,用來招待袁寧和章修文。袁寧和章修文乖乖洗了手過去嘗了嘗甜茶,又嘗了嘗甜點,與老人說了一會兒話,才起身表示要回去。

    一直趴在一邊的招福站了起來,跟著老人把袁寧他們送到門口。袁寧正要離開,又感覺招福好像有話要對自己說。他蹲下,再次摸了摸招福毛茸茸的腦袋。等聽完招福的話,袁寧愣了愣,認真地點頭答應。

    招福說,它的主人很寂寞,那些親戚又只惦記著它主人的財產,請他多來看看它主人。

    真是只好狗狗。

    袁寧看了眼陪著自己過來的章修文,發現章修文不像聽到了招福說話,喉嚨動了動,什麼都沒提,跟著章修文回家。

    吃飯的時候,章修文還是坐在袁寧旁邊。

    袁寧吃得差不多了,抹乾淨嘴巴,喝了口水,才小聲和章修文說話:「三哥,以後你能多陪我去看招福嗎?」

    章秀靈是不能陪袁寧去的,那天章秀靈被嚇壞了,短時間內不肯再見到大狗之類的生物。對於活潑熱情的章修文,袁寧有種莫名的信任感----也許是因為他很羨慕章修文的開朗性格。

    章修文說:「好啊!我對那位謝爺爺收藏的唱片很感興趣。今天聽的幾首曲子都是很難找到的呢!」

    袁寧高興地說:「謝謝三哥!」

    章秀靈吃醋了:「寧寧你也被這傢伙給騙了!」

    袁寧迷茫:「啊?」章修文騙了他什麼?

    章秀靈說:「其實這傢伙很可惡的,每次都能把別人的朋友搶走!」毫無疑問,她就是那個別人!這傢伙才剛回來兩天,就把袁寧給收買了!章秀靈哼了一聲,「寧寧下次我陪你去!」

    章修文挑挑眉:「你不怕了?」

    章秀靈不甘示弱:「我才不怕!」

    章修嚴淡淡開口:「食不言,寢不語。」

    章秀靈、章修文齊齊噤聲。

    袁寧也不敢說話了。

    章修嚴點名:「袁寧。」

    袁寧抬起頭,怯怯地看著他。

    章修嚴說:「吃完了?」

    袁寧點頭。

    章修嚴再問:「時間表寫完了?」

    袁寧再點頭。

    章修嚴喝完最後一口涼白開,看了袁寧一眼:「你等下拿過來,我在房間等你。」

    作者有話要說:

    三哥:嘻嘻嘻新弟弟愛跟我玩!

    姐姐:起開!我要和弟弟玩!我先見到弟弟的!

    大哥冷漠臉:無聊。(面無表情地轉向寧寧)到我房裡來。

    第11章 靈泉再現

    袁寧第一次進章修嚴房間。

    章修嚴房間像大人住的,沒有玩具,沒有海報,沒有唱片,一個十幾歲少年應該沉迷的東西統統沒在他房間出現。

    書桌旁的書報架上擺著每個月訂的雜誌、報紙,大多是財經、政界相關的,看著都有翻閱痕跡,可見章修嚴都看過。房裡的主色調是黑白兩色,感覺有點老成,但簡單整齊,一看就是章修嚴這樣的人會住的。

    袁寧瞄了幾眼,很快被牆角一株綠植吸引。那是株蔫答答的含羞糙,已經長得挺大了,但看著很沒精神,沒精打采地垂著腦袋。袁寧盯了它一會兒,發現它葉子微微張開,似乎也在偷偷瞧他。

    大哥居然會養這樣的植物啊!

    章修嚴注意到袁寧的目光,心臟深處抽痛了一下。這東西,果然很吸引小孩吧!章修嚴說:「這是含羞糙。」

    袁寧好奇:「為什麼叫含羞糙?」

    「因為你一碰它,它的葉子就會合上。」章修嚴回憶著含羞糙的習性,「晚上它睡覺時,也會合上葉子。」

    「大哥懂好多!」袁寧由衷讚嘆。

    「你四哥種的。」章修嚴垂眸盯著那沒精打采的葉片。沒了種它的人,它也沒了初時的精神氣。

    袁寧一怔,覺得自己做錯事了。他不敢看章修嚴,因為章修嚴四周好像籠罩著濃濃的悲傷。那團黑黢黢的悲傷把章修嚴裹在裡面,誰都靠近不了。

    袁寧在含羞糙前蹲下,無聲地問:那個四哥,一定是很好很好的人吧?

    含羞糙羞怯地把葉子張得更開一點。它告訴袁寧:「對啊,他很好,動作有點笨拙,但總是小心翼翼。別人聽到我的名字,都會好奇地來碰我的葉子,他卻說『它是害怕陌生人的觸碰吧!』『它總是要防備地合起葉子,多難過,多累啊!』我已經很久沒見過他了,你知道他去哪裡了嗎?」

    袁寧怔怔地看著含羞糙。以前爸爸媽媽不在,他也愛和花糙樹木說話,但是它們從來沒有回應它!

    現在不僅狗狗能和他說話,含羞糙也可以嗎?

    袁寧把章修鳴的事告訴了含羞糙。

    含羞糙難過地合起葉片,傷心地哭了起來。

    袁寧手足無措。他說:「大、大哥也很難過。你看著好像不太精神,我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

    含羞糙微張葉片,看著袁寧。過了好一會兒,它才停止哭泣:「這個盆子,太小了。我的根都盤在了一塊,很難受,所以我長不大,也沒精神。你可以讓人幫我換一個盆嗎?我要好好長大,等他回來。」

    袁寧鬆了口氣:「好!」他剛才特別害怕自己讓含羞糙太傷心,枯萎了,那章修嚴一定會更傷心!

    「你很善良。」含羞糙說,「謝謝你。」

    袁寧有點不好意思。

    他總是幫不上別人的忙,總是要麻煩別人,所以感覺自己很沒用。現在狗狗謝謝他,含羞糙也謝謝他,讓他覺得很羞愧。他膽子很小,有時連和章修嚴說話都不敢,更別提章先生他們了。

    袁寧轉頭看向章修嚴。

    章修嚴已經斂起剛才的悲傷,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麼兩樣,嚴肅地說:「時間表呢?」

    大哥果然聽不見含羞糙說話。

    袁寧乖乖把時間表遞給章修嚴。等章修嚴看得差不多了,袁寧才鼓起勇氣開口:「大、大哥。」

    章修嚴睨了他一眼。

    袁寧差點把話吞了回去。想到含羞糙的困境,他壯著膽子說:「盆、盆太小了。」

    章修嚴不明所以。

    袁寧緊張地撒謊:「我聽別人說過,花糙長大了,根會長得更大,原來的盆就太小了。它們的根全都盤在一起,很不舒服。」

    袁寧的說法讓章修嚴擰起眉頭。他不是小孩,根本不覺得植物會有「不舒服」這種感覺,但含羞糙確實很久沒長高了,也越來越沒精打采,也許有袁寧說的可能性?

    章修嚴點頭。他說:「明天我帶它去園藝店那邊看看。」正巧家裡的花園也要修整了,上次來的園藝師把母親最愛的花圃剪得太有「藝術性」,讓母親難過了很久,他要挑個新的。

    袁寧兩眼一亮。大哥果然面冷心善!

    章修嚴以為袁寧也想去。他想了想,說:「你抱著它,免得路上磕壞了。」

    袁寧簡直又驚又喜。他不太確定章修嚴的意思:「我也可以去嗎?」

    章修嚴點頭。

    他無聲無息地觀察著袁寧亮晶晶的眼睛。

    不一樣。

    這個新來的弟弟和弟弟也不一樣。

    更小心翼翼,更懂得藏起情緒,像只可憐的小兔子,小心地試探著周圍的一切,連塊石頭都會當成老虎。只是這小結巴和章修文不同,章修文也心裡憋著一團火,所以即使表面上不太積極,暗裡卻還是憋足勁按照他的安排去做。

    這小結巴……

    章修嚴突然有點拿不準。若說他單純,他又挺能唬人的;若說他心思重,卻又那麼容易高興起來----而且若真是心思深沉的小孩,會關心一隻狗、一棵糙舒不舒服、開不開心?

    章修嚴把時間表還給袁寧:「大體沒什麼問題,這段時間就先按這個安排來。」他下逐客令,「早點睡,明天準時起來。早上照常上課,下午我再帶你去園藝店。」

    袁寧乖乖點頭,轉頭和含羞糙道別,小跑回房間準備看看書就睡覺。

    章修嚴看了眼牆角擺著的含羞糙。

    章修嚴遲疑了一下,關了主燈,只開書桌邊的檯燈。他面無表情地學著袁寧對它說:「你也早點睡,晚安。」

    含羞糙:……_(:з」∠)_說晚安能不能不板著臉,好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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