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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3:53:56 作者: 夏憶
    「還嫌少啊?」管事的笑道:「不過你這活兒是真做得不錯,無論是哪一個環節那都是無可挑剔,我們這好久沒見過你這麼在行的先生了。這麼滴,回頭你給我留個聯繫方式,這一帶但凡後面有活要做,我第一個就通知你!」說完,他又開始張羅起給其它人發錢,那些敲鑼的,捧花的,甚至是跟著一塊兒來送葬的,只要是來的,都排著隊上他這領錢來了。

    查文斌這就更看不懂了,白事場上的確有送「白包」一說。可那不是親友們慰問死者家屬送的慰問金嘛?怎麼這還開始倒貼錢了呢!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幾個年輕人居然走過去又拿著大錘開始砸那剛封好的墓門了。「哐哐」幾錘下去,還沒來得及凝固的水泥牆瞬間就被砸倒在地。就在他那打著十萬個為什麼的目光中,那些人竟然又把棺材給拉了出來。

    「你們!」

    管事的猛喝了一口白酒道:「時辰差不多了,可以開棺了!」

    「哐當」一聲,棺材蓋板頓時被掀翻在地,只見裡頭躺著一個身著壽衣,面容慈祥的老者。查文斌也想知道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便見那老者的雙手竟然緩緩舉起往那棺材旁一扶,「嗖」得一下便坐了起來!

    「詐屍!」他不由得已經捏住了手中的七星劍,可再看四周的人,竟是沒有一個害怕的,全都在那笑呵呵的看著。再看那棺中人,雙眼緩緩睜開,第一句話竟然是:「哎喲,怎麼才開館啊,真是憋死我了!」

    那管事的過去扶起棺中的老人道:「八叔,這不按照您老的意思,這會兒剛剛過了十二點,太陽正當頭啊!」

    老人看了一眼管事的手錶,又抬頭看看了天空,臉上也掛著笑容道:「那就好,那就好啊,扶我起來,哎喲,這棺材裡睡著可真不怎麼舒服……」

    看到這兒,查文斌有些明白了。這既不是什麼喜喪,也不是什麼白事兒,而是一場鬧劇般的「活出喪」!

    第九百一十二章 衣冠冢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查文斌居然遇到了一場活出喪!這種事兒看著更像是一種鬧劇,但背後或多或少都有它的原因。

    老人擺脫了那些前來敬酒的賓客,徑直走到了查文斌的跟前,端起手中的酒杯道:「聽說您法事做的不錯?」

    查文斌有些尷尬,解釋道:「老人家,其實我是半路上被他們給拉來的。」

    「我知道本該來的不是你,不過這也不礙事啊。」老人連連大笑道:「誰的人生不都是這樣充滿了意外嘛?我這人啊,按部就班了一輩子,從沒做過什麼出格的事兒。臨了,我就想給自己好好折騰一回。」

    「那您這是從何說起啊?」

    這老人放下酒杯就開始說起了往事。

    高奕良老人今年八十有六了,算得上是個高壽之人。年輕時他也有過一個相好的姑娘,可那姑娘的家庭背景有些複雜,當然了,換做在現在,那就根本不叫事兒。姑娘的父親曾經是老蔣家隊伍的一員,她的母親算是當年的地主家小姐。

    戰爭爆發後,姑娘的父親從長江戰線隨大部隊退往了台灣,沒想到這一退就是一輩子。

    留下母女二人回到了村中,後來的事情就如同那個時代的很多悲劇一般上演了。從大戶人家的千金,那位富太太一下就成了為生計奔波的農村婦女。當時,他們就生活在兩隔壁,其實那兩間房子原本就是女孩的祖產,只不過後來都成了人民重新分配的對象。

    到底是出身大戶,小姐長大後那也是落得個亭亭玉立。高老人一家覺得那對母女不容易,經常在生活上給予關照,一來二去的,兩戶人家就給他們定了終身。可好景不長,幸福的日子沒過多久就又遇上了那場運動。反動派、資本主義,這兩頂大帽子往上一扣,論你是八仙也過不了那人民口水化成的汪洋大海。

    高奕良因為堅持不肯和妻子一家劃清界限,也被打成了反動派,夫妻兩個被分別關押接受中下貧農的再教育。後來不堪屈辱的小姐帶著肚子裡六個月大的孩子投了水井,高奕良則一直等到了為他們洗清罪名的那一天。

    得了清白的高奕良重新將自己的妻子收斂安葬了,而後他便選擇了離開這座傷心地。那時候,最是流行偷渡,畢竟資本主義的麵包誘惑確實來的太大了。高奕良拿著妻子留下的一枚戒指和一張照片,趁著夜色登上了搖搖欲墜的小漁船。

    他所前往的地方就是台灣,在那時,這是一個非常嚴肅的政治問題,有叛逃之嫌。為什麼去那裡呢?原來她的妻子一直有個心愿,那就是她一直想見一見自己的親生父親。

    到了台灣,高奕良才知道所謂的資本主義也絕不是人間天堂。在這個舉目無親的海外孤島上,他扛過大包,做個廚子,甚至還給人幹過搓澡工。就這麼,一邊工作一邊尋人,終於是在一年之後,幾經周圍見到了那位老人。

    老人一看到他帶來的遺物和照片,也是老淚縱橫,當即就認下了這個從未見過面的女婿,並把他帶回了家中。原來老人來台灣後自知再也回不去了,又在這裡和一個姑娘成了婚,並且又生了一個女兒,這個女兒也還沒有婚嫁。

    就這樣,在朝夕相處之下,外加老人的撮合,高奕良又娶了那位和自己亡妻同父異母的小姨子,並從此在台灣落了根。一晃就又是幾十年了,高奕良也成了一個地道的台灣人,似乎把過去的一切人生都做了切割。可老都老了,最近這一兩年,他卻經常夢到自己的亡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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