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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3:53:56 作者: 夏憶
當然了,更多的人是奔著查文斌來的。每周六,查文斌都會在太平觀的大殿輪徑講道,而每周的一和四,他則都會在醫道處就診。
他講的道,從來沒有那麼多叫人難懂的古文,也沒有那些繁雜的典籍。他只講你、我、他,每個人在身邊發生的事兒,和這些事兒背後的道理。有時候,他會講生老病死;有時候,他也會講恩怨情仇,當然,偶爾他也會來一場風花雪月的言情。
簡單,直接,好懂!這就是查文斌所想要表述的道。宗教過去是給皇室祈福用的,神職玄學與普通人是沒有任何關係的。
查文斌對河圖道:「一部道德經,八十二個章節,五千一百六十二個字。我們做道士的,尚且花了半輩子都研究不透,你怎麼能叫那些普通人看的明白?其實,這些經文也好,科儀也罷,都不過是華麗的裝飾,你們無需去看,也無需去懂。大道三千,三千道法,就像那蠶繭外面的絲,纏的越厚,反倒越是叫外面的人瞧不到裡面的真諦,只有化繁從簡才是真正的道法歸一……」
這樣的日子,已經持續了兩個月。在這兩個月里,查文斌感覺到了生活的無比充實,他開始覺得自己的人生有了新的意義,一切都在朝好的地方發展。
轉眼已經到了十二月,這一年的冬似乎比往年要更冷一些。前日起,山上已經開始飄起了雪花,到了今日,地上的積雪已有三寸厚了。
今天是周四,這個日子,通常他都在坐診。但是今天風雪太大,山路難行,一整天不過才一個病人,現在已是下午三四點的光景,想是應該不會有人再來了。
正在清點身後的藥櫃,忽然外面有人敲門。查文斌轉身,只見外頭立了一個打著黑傘的人,雖然打著傘,但肩頭卻又散布著一堆白雪,但奇怪的是左肩有雪,右肩卻沒有。
「請問,你是查文斌嘛?」男子開口道。
「是!」查文斌打量著他,但那傘壓的太低,看不清他的臉。「進來吧,外面冷。」他又道。
「不了,」男子頓了頓又道:「不知查先生,給不給人瞧事情?我聽人說,太平觀是不問事的。」
查文斌剛想點頭,卻又覺得這男人有些異樣,他猶豫了片刻還是問道:「什麼樣的事情?」
那男子道:「有個人告訴我說,今天晚上我會死在太平觀。我說我不信,我從沒去過太平觀,更不會在今天去太平觀。」
查文斌的瞳孔收縮了一下,眯著眼道:「那你為什麼又來了呢?」
「因為我想知道那個人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查文斌道:「你如果不來,那就肯定是假的,因為條件不成立了。」
「可他說的萬一是真的呢?」男子繼續道:「所以,我想來問一問查先生,我今晚會不會死在這裡?」
「你要死,我攔不住。」查文斌指著窗外道:「你如果想死,你就會有一百種辦法死在我這裡,比如那邊就是萬丈懸崖。」
男子道:「可我不想死。」
查文斌的聲音高了幾分道:「不想死,那你來太平觀做什麼!你隨便去哪,只要不來這裡。」
「你這話的意思就是,我來太平觀是來找死的。如此說來,你也認為那個人說的是真的,看來今晚我的確是要死在這裡了。」
「你!」查文斌萬萬沒想到,這人竟是把自己繞進了一個看似這麼簡單的問題。這種近乎是詭辯的口才和邏輯,讓他想到了那個人,上次太湖一別,還不知生死。
「你是樓言?」
「我不是。」
查文斌有些惱火了:「是就是,連這也要玩彎彎繞嘛?」
「不是就不是,」男子道:「樓言已經死了,這個世上再無樓言。只要他踏上太平觀,他就一定會死在這裡。他來了,所以,他也死了。」
果然是他!查文斌神煩他這種神經兮兮的調調,索性坐了下來看著他道:「行,那我倒要看看,今晚樓言是怎麼死在我這裡的。你是打算要玩上吊呢?還是準備要玩跳崖?」
「他死了,你會難受嘛?」
「他死了,我會覺得解脫了。」當查文斌這話脫口而出時,他臉上的神情忽然緊了一下,他閃過了湖底樓言拼命護著自己的那最後一幕。樓言,是早就已經料想到自己結局的,所以才會……
查文斌看了一眼身後的七星劍,起身正色道:「你是誰!」
「他倒是沒有看錯你,」男子道:「你們兩個的確有很相似的地方,行了,既然如此的惺惺相惜,那就給你們告個別吧!」
「是我。」男子再度出聲,只見他輕輕提了提了手中的傘,但也只能看見半個長著鬍渣的下巴。
「我要走了,我和他鬥了很久,終於還是沒能斗得過。我也答應了他,用我的命來換你的命,只不過這都會有一個期限。」
查文斌道:「你的命?」
「我們兩個只能存在一個,要麼是你,要麼是我。你的道行越強,我的道行就會日漸削弱,一碗水,只能裝這麼多。當有一天,這個平衡被打破後,要麼水溢出來,要麼就是把碗打破。我相信你可以,所以我選擇了後者。
我來只是為了告訴你,不要忘記我曾經告訴過你的話,也不要再去記得我的好,不要心軟,不要和我一樣。」
這時,那男子又道:「行了,你的廢話太多了,你該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