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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3:48:11 作者: 一二霜白
姑姑閨名姜秀茹,是天啟十三年的秀女,因才貌出眾獲得了當今聖上的青睞,連續三年盛寵不衰,第四年還懷上了龍嗣。
宮裡人心詭譎,艷羨很快就轉變成嫉妒,姑姑懷胎三月之時突然被人污衊與宮中侍衛有染,多重證據擺出來,皇上最後也不得不信,龍顏大怒,將姑姑關進了冷宮。
時值深冬,姑姑身子本就虛弱,加之情緒波動,胎兒自然也就沒有保住。
姑姑身邊有一宮女,一直忠心耿耿,見主子被歹人害到如此境地,心中憤憤不平,四處尋找能夠證明主子清白的證據,又在明光殿前跪了一天一夜,終於,皇上給了她辯白的機會。
那宮女也算伶牙俐齒,又護主心切,將一切證據擺在了皇上面前,又以自己的性命作擔保,許是皇上還念著與姑姑的往日舊情,聽完那宮女的陳述,立即便派了人去重查此事。
後來真相大白,姑姑被皇帝親自接出冷宮,身子卻越來越差,眼中也再也沒有了光芒,天啟十八年,也是姑姑進宮的第五年,她在眾人對她封妃的賀喜聲中香消玉殞。
這便是丞相用盡全身解數也要阻止姜雪蠶進宮的原因,他寧願讓女兒嫁個富商平淡一生,也不想讓她卷進後宮,步他妹妹的後塵。
「爹爹說,皇家無情,還不如嫁個普通人來得快活。」
這是丞相對姜雪蠶的忠告,如今她也一字不差地說給了宋寒之聽。
姜雪蠶窩在宋寒之懷裡,紅暈消退,白淨的小臉半挨著他的胸膛,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她抬起氤氳著水汽的眸子,只能瞧見眼前人精雕細琢的下顎,以及緊緊抿起的薄唇,看不見他此刻的表情。
許久,她才聽得眼前人說了句——「沒關係,先養好傷,來日方長。」
聲線溫柔,一如往昔。
可她分明聽得出他語氣中的失落。
「舅母說,她從一名歹人手裡救下了你,那人身形瘦削,並不是先前那名壯漢。」
宋寒之抱緊她,一步一步邁上了通往東宮大殿的台階。
「今日這人十分奇怪」,姜雪蠶一想起那人怪異的舉動便覺得恐懼,將大半張臉都埋在了宋寒之胸膛里,「明明是一個人,卻用兩種語氣自言自語,走路也是,一會健步如飛,一會又一瘸一拐。」
宋寒之心中瞭然,這人應與前幾日潛入府邸的刺客是同一人。
「這些日子你先在這裡養傷,宮外的府邸不安全,我會叫綠柳和衛成過來,不用怕。」
宋寒之推開偏殿的門,將懷中的人兒放在鵝毛鋪就的軟榻上,又將墜著流蘇的軟枕小心墊在她腦後。
她今日穿了件淺青色的寬袖對襟薄衫,左臂處的布料已經磨破了一大片,裡頭的皮肉青一塊紫一塊,原本纖細的手臂此刻也腫脹不堪。
腳踝處也是同樣的風景,前些日子剛剛褪掉了舊傷疤,今日又添了新傷。
宋寒之小心翼翼地將她寬鬆的薄袖卷到肘彎處,見到完整的一片淤青,眼底是掩飾不住的心疼與自責。
「不疼的。」
她揚起小臉,腮邊明明還掛著幾滴淚珠,語氣卻格外輕鬆,笑容也明媚。
見眼前人眉頭又擰作一團,她伸出沒有受傷的右手為他撫了撫。
「林大夫稍後會進宮」,他抓住眉間那隻柔軟的小手,語氣溫柔,「歹人的事,你不必擔心,一切有我在,東宮清淨,不會有人叨擾你休息。」
姜雪蠶點點頭,又忽然想起什麼,扯了扯宋寒之的衣袖,小聲問:「夫君,我與二皇子素昧平生,他為何要說我是他的妾室呀?」
談及此,宋寒之的目光漸漸冷了下來,宋舒榆動了他的軟肋,也早該想好,日後要用什麼東西來償還。
見小姑娘仍是一副疑惑的模樣,宋寒之才漸漸斂了眸中鋒芒,眉目也舒展開,握住眼前人的小手,用生了薄繭的拇指輕輕摩挲著她柔軟溫暖的掌心。
「二哥他雙眼有疾,怕是把你認成了他院中的妾室」,他溫聲答著,一副若有其事的模樣讓人無法質疑,「下回再見著他,不必顧那些虛禮,繞道走便是。」
*
一個時辰後。
林大夫,綠柳和衛成三人準時到達了東宮,在姜雪蠶榻前排排站,個個滿頭大汗,喘著粗氣。
尤其林大夫,昨天他還和兒子信誓旦旦地說,自己就算是被架著、綁著,被人追著打,也絕不會再踏進皇宮一步,結果今天太子殿下一聲令下,他還是拖著這副老胳膊老腿來了東宮。
綠柳和林大夫是同樣的心情,她本就是太子殿下帶到宮外府邸的丫頭,天知道她當初得知可以離宮的消息時多麼高興,如今倒好,兜兜轉轉,又回了皇宮。
林大夫活的歲數大,比綠柳也想得開,很快便接受了這個現實,拍著胸脯順了順呼吸,提著藥箱走到姜雪蠶身邊為她看傷。
「麻煩林大夫了。」姜雪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林大夫瞥了一眼負手立於一旁的太子殿下,只得乾巴巴地陪笑兩聲,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
「姑娘手臂受的都是外傷,只要按時敷藥便能很快痊癒」,林大夫頓了頓,「只是老朽剛剛診了姑娘的脈,發現姑娘脈搏紊亂,不知姑娘最近是否受了什麼外界刺/激?」
「方才是記起了兒時一些往事,就是腦袋很痛,記憶也十分零碎。」 姜雪蠶思索著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