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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3:47:32 作者: 石上清泉
面對男人堪稱兇惡的眼神,丹綾心裡也憋著一股火兒,她實在沒想到瞿易竟如此無情,最開始對她關懷備至,哪知時日久了,藏在皮下的真面目便再也無從遮掩,那副冷漠的德行簡直比陌生人還不如。
池忠楊武站在旁邊,心中雖有些好奇,卻不好上前湊熱鬧,索性就坐在倉房前歇息。
見他二人走遠了,丹綾抿了抿唇,小手扯著瞿易的袖口,眼神尤為活絡,不住瞟著泥屋,柔柔問:「這間房是新建的吧?沒有窗,僅有一扇門,剛好能讓陶瓮通過,人進去的話,勢必得彎著腰,難道有什麼講究不成?」
當初離開汴州時,卓璉一把火將泥屋燒了個乾淨,就是不希望火迫法傳入外人之手。丹綾身份不明不白,接近自己也似別有用心,瞿易哪會上當?
「你問這麼多作甚?快回去。」他再度催促。
「我不走。」
仗著肚子裡這塊肉,丹綾的膽子比最初大了不少,方才她親眼看見卓璉離開,桓母瞿氏都在前堂,也管不到自己身上,若是不在酒肆中好好逛一逛,豈不是浪費了這來之不易的機會?
大山呆在窩棚中趴著,丹綾一步步挨近酒庫時,它突然躥了出來。只見毛色灰黃的狗兒呲著牙,透明的涎水嘩嘩往下滑落,滲入泥土裡,那副場景當真瘮人。
女人駭了一跳,連連後退,躲到了瞿易身後,軟聲道:「瞿大哥,我害怕這隻畜生,明明酒肆中已經雇了長工,有人看門,為何還不將這畜生處理掉,一旦傷著人該如何是好?」
瞿易神情無比冰冷,開口警告道:「只要你離酒肆遠著些,大山就不會動你,狗兒遠比披著人皮的禽獸強得多,畢竟有的人心是黑的,但它不是,它只忠於主人,不會幹出吃裡扒外的下作事兒!」
丹綾又不是傻子,怎會聽不出男人話里話外的譏諷之意?她面色忽青忽白,死死咬著下唇,辯駁道:「瞿大哥,我懷著你的孩子,無論如何都不會生出加害的心思,你千萬別讓旁人蠱惑了……」
「夠了!你再不走就別回去了。」瞿易語氣不耐地威脅。
丹綾怕狗,眼下完全不敢動彈,恨不得咬碎了一口銀牙,不過她也沒有別的辦法,最後只能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酒肆。
等人走後,池忠湊上前,低聲提點:「瞿老弟,你媳婦生得這般標緻,還懷著孩子,為何不對人家溫柔點?婦道人家心眼小,她要是記恨上了,你哪還有安生日子可過?」
瞿易苦笑著搖了搖頭,若早知道會走到今日的地步,他肯定會掐死那個色迷心竅的自己,可惜天底下沒有後悔藥,他除了忍耐以外,再也沒有別的選擇。
卓璉剛回到宅院,隱隱能聽見少女飽含悲戚的哭聲,她心裡一緊,也顧不得什麼規矩不規矩的,幾步衝到桓慎的臥房前,將門板推開,鼻前就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氣。
聽到動靜,桓芸抽噎著回過頭,無比委屈地衝到女人懷裡,哭得直打嗝兒,「嫂嫂,二哥幫陛下擋了一刀,雖然止了血,卻還處於昏迷之中,也不知何時才能清醒過來。」
卓璉抹去了小姑娘頰邊的淚痕,輕聲安撫道:「你哥哥武功高強,本事大的很,絕不會出事的。」
嘴上這麼說著,她心裡卻有些沒底,話本中沒有關於桓慎護駕的描述,到底是這段劇情不重要,還是自己影響了青年的命數,讓他遭受了無妄之災?
越想卓璉越是愧疚,她走到床邊,發現一向桀驁不馴的男人,如今極為安靜地躺倒在床榻上,他赤著上身,面如金紙,即使腰腹處纏繞著厚厚一層白布,仍有殷紅血絲滲出來,是個人都能猜到傷口究竟有多嚴重。
瞥見芸娘紅腫的雙眼,卓璉無聲嘆息,按住她的後腦,將人抱在懷裡,「芸兒莫要擔心,行之肯定會痊癒的,要是你也哭壞了身子,夜裡母親回來,又有誰能安慰她?嫂子只有一個人,實在是分身乏術,無法照看你們母子三個。」
十一歲的少女已經懂事了,桓芸知道嫂嫂辛苦,此時心底湧起了絲絲堅毅,強撐著不掉下眼淚。
「芸兒希望一家人都能平平安安的,二哥會活下來的,對不對?」
「對,他會活下去的。」卓璉一遍又一遍地保證。
過了片刻,又有一撥人來到桓宅,走在前方的那人鬍子花白,身邊跟著一名提著藥箱的小童,瞧那打扮,應當是宮裡的太醫。
「老朽姓錢,奉陛下旨意來給游擊將軍看診。」
「游擊將軍?」卓璉面帶疑惑地發問。
「夫人有所不知,桓將軍救駕有功,特進封為從五品的游擊將軍,旨意尚未頒下,消息也沒有傳揚開來。」
卓璉並不在乎這些身外之物,她只希望桓慎能好好活下去,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楚,桓母已經經歷了一回,若是再來第二次的話,也不知道她能否承受得住。
錢太醫站在床頭,剪斷了纏繞在腰腹處的白布,血糊糊的肉窟窿呈現在眼前,雖未見骨,但傷口卻極深,估摸著也流了不少血。
「夫人,老朽要將傷處的腐肉清除,勞煩你按著桓將軍的雙臂,莫要讓他亂動。」
情態緊急,卓璉自然無法拒絕,她彎著腰,牢牢攥住青年冰涼的手腕,便見錢太醫用烈酒浸過刀刃,抵在了潰爛的皮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