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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3:47:32 作者: 石上清泉
披上小襖走到隔壁,丹綾只當沒看見瞿氏通紅的雙眼,輕聲道,「伯母,咱們能不能不搬啊?如今積雪未融、滴水成冰,正是難熬的時候,我跟瞿大哥都不怕吃苦,但您卻不能不顧小孫子啊……」
這回瞿氏是鐵了心了,掃都不掃丹綾一眼,冷冷開口:「這孩子隨你,並不畏寒,當初大冷的天都能在街面跪上半日,現在僅不過是換一處居住,他受得住。」
聞言,丹綾深感委屈,偏偏又沒法辯解,只能憋了滿肚子的火氣,折身回到房中歇息。
京城繁華,外鄉人不計其數,瞿易找了整整三天,才找到合適的宅院。這院子又破又小,位置還偏遠,清早起來,須得走上半個時辰方能到達酒坊。看著那灰黃斑駁的牆皮,丹綾眼前一黑,險些沒厥過去。
「瞿大哥,你為何這般狠心,就讓我跟孩子住在這種地方?」女人雙眼含淚,兩手捂著平坦的小腹,顯得越發嬌怯可憐。
只可惜瞿易被她擺過一道,自然不會在同樣的地方摔倒兩次,此刻冷著臉,指著大門的方向,「若你不願意住在這裡,大可以離開,我絕不阻攔。」
「你、你簡直不是人!我肚子裡還懷著你的骨肉,要是流落街頭的話,哪還有活路可言?」
聽到女人嬌柔的嗚咽聲,瞿易煩躁極了,快步離開此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
轉眼又過了小半月,卓璉左腿上的傷勢幾乎痊癒,行動已經無礙。在此期間,桓慎找了兩名軍漢,將人帶到店裡,讓他們幫忙做活兒。
普通兵丁的武功雖不算高強,但渾身力氣委實不小,若不是在戰場上受了傷,留了暗疾,老家的田地早就讓別人占了,楊武、池忠也不至於離開軍營,留在京城裡討生活。
這日剛好是個晴天,滿地白雪,卻無刺骨寒風,街面上的行人也多了。
楊武、池忠在店門口搭好了爐子,不住往裡添柴,沒過多久就暖和了些。
周圍的百姓看到這一幕,再打量著掛在上頭的牌匾,不由嘀咕著,「這地方竟又開店了,不如咱們打個賭,看看這家能堅持多久,三個月?兩個月?不會連一個月都不到吧?」油頭粉面的男人邊搓手邊笑鬧,眼底的惡意明顯極了。
「誰知道能堅持多久?姓李的還特地買了胡姬,一個個乳肥臀圓,勾人極了,現在不還是灰溜溜滾回老家了?京城居而不易,哪是什麼鄉巴佬都能站得住腳的?」說話的青年眼底帶著一絲不屑,他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自然看不上這些外來戶。
卓璉身體剛好,卻不能搬重物,桓母攥著她的腕子,讓兒媳在前堂歇息,等爐子燒熱,外面沒那麼冷了,才肯將人放出門。
瞿氏母子也在酒坊中做工,這會兒瞿氏端著一隻木盆,裡面放著白花花的肥膘,隨著中年婦人的腳步顫了一下又一下,僅看一眼都覺得膩歪,圍觀的百姓紛紛撇嘴,認定這新開的桓家酒肆是在故弄玄虛。
瞿易跟在義母身後,懷裡抱著兩隻瓷瓮,裡面裝的都是清無底,一壇三斗,兩壇就是十八兩銀子,當真不是什么小數目,因此他也不敢托大,動作輕緩地將酒罈放在地上,隨後便見卓氏快步走來,抬手把紅封撕去,將淡綠色的酒水倒入燒熱的大鍋里。
鍋體滾燙,讓酒液霎時間蒸發開來,濃郁的香氣不住翻湧,席捲了所有人的心神。百姓們面上的譏嘲早已消失不見,徒留震驚,而卓璉的動作依舊未停,將白生生的羯羊肉倒進鍋里,用鏟子不住攪拌。
羊羔的油脂融入到香醇芳烈的美酒中,脂香倍增,卻絲毫不覺油膩,反而讓人垂涎欲滴,不住吞咽口水。
作者有話要說: 截肪醉骨薦馨香----陳造
羔兒酒又叫羊羔酒,宋朝人經常喝,出自《酒經》
第45章
要是換成烈日炎炎的夏天, 雪花肉膏可沒這麼容易凝結,但如今寒風凜冽, 瓷盒中的脂膏轉眼之間便結成塊狀,卓璉想著兩位皇子還在包廂中,便讓福叔將物什切成薄片, 鋪在杯底, 直接送了進來。
九皇子好奇心頗重, 望著呈現出淡粉色的膏片,即使未曾觸碰, 也能猜到觸感究竟有多綿密順滑,他笑問道:「這是何物?」
卓璉彎著腰, 依次把杯盞放在桌面,語氣溫和地解釋, 「這是雪花肉膏, 以羊腿上的精肉為主料,再搭配羊骨髓、腎窠脂以及龍腦香,幾種原料混合均勻後,再以溫酒浸泡, 脂香濃郁, 味道醇厚, 公子可要試試?」
愛酒之人大都對美酒沒有什麼抵抗力,九皇子也不例外,這會兒他雖穩穩坐在木椅上,心神卻早已飄散, 直勾勾的盯著卓氏的動作,見她拿起裝滿清無底的瓷瓶,將色澤清亮的液體倒進杯盞中,身子不由往前傾。
溫酒的熱度融化了雪花肉膏,一股香醇的味道湧入鼻前,的確讓人十分垂涎。桓慎身為侍衛,職責便是護衛皇子,即便他對卓璉再是信任,也不能將自己該盡的責任視同兒戲。
眼見九皇子伸手欲要接過杯盞,他突然站起身,低聲道:「公子,先讓屬下嘗嘗吧。」
聞得此言,卓璉這才想起皇家的規矩究竟有多森嚴,她抬頭看著桓慎,杏眼中滿是感激之色,將瓷盞放在男子粗礪的掌心上,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竟無意間碰到了那處溫熱的肌膚,陣陣酥麻從接觸的地方蔓延開來,她心裡一震,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