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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3:47:32 作者: 石上清泉
費年一屁股坐在木椅上,連品酒的心思都沒了,面上滿是頹然之色,仿佛鬥敗的公雞。他活了這麼多年,桓家酒是他喝過品相最好的清酒,現在酒坊被人強奪了去,豈不是意味著日後再也嘗不到這種美酒了?
卓璉心思細膩,這會兒已經猜出了費老闆的想法,抿唇笑了笑。
「您別擔心,我們一家預備搬到京城去,屆時會重新釀酒,不會少了您的酒水的。」
聞得此言,費年終於鬆了口氣,拍著胸脯道:「璉娘說話怎麼還大喘氣呢?好險沒把我嚇昏過去,你這麼好的手藝,比那些釀酒幾十年的老師傅還要強出數分,若因為那些卑鄙無恥的混帳,放棄了釀酒,那是所有愛酒之人的損失。」
「費老闆謬讚了,實不相瞞,我今日過來是有事相求。幾月以前,我曾釀製了一批黃酒,數量不多,但價格卻要比清酒更高些,您要是有興趣的話,明日便送過來一些,免得在路上糟踐了。」裝著黃酒的陶瓮還在泥屋中,家裡又忙亂非常,卓璉準備夜深人靜時再黃酒取出來,因此並沒有將琥珀光帶在身上。
「黃酒?」費老闆皺著眉,伸手捏著下顎處的鬍鬚問,「璉娘是不是說錯了?費某輾轉多地,聽過清酒、聽過濁醪、還聽過形形色色的配製酒,就是沒聽過黃酒,難道是用藥材調和而成的嗎?」
卓璉搖頭解釋,「黃酒的配料與清酒相似,但由於投料次數多,釀造時間長,味道更加醇厚芳烈,也比清酒貴重些。」
費老闆心癢難耐,突然站起身,催促道:「璉娘,要不我去酒坊走一趟吧,這種黃酒品相如何,只有親口品嘗,也能徹底分辨出來。」
「您不必著急,琥珀光還未從瓮中取出,須得明日再飲。」
作者有話要說: 兩個刺球的學名到底叫什麼,我也不太清楚,就這樣吧~
第41章
甭管費年究竟有多心癢難耐, 琥珀光尚未從陶瓮中取出,他就算想破了天依舊無法嘗到絕佳的滋味,還是得等待一夜。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個道理費年明白,只得一邊喟嘆一邊把夥計喚到近前, 差人將卓璉送回桓家酒坊。
卓璉到家時, 天已經黑了, 恰好福叔還沒離開,兩人合力把泥屋中的陶瓮抬出來, 用細竹條將封口的黃蠟刺破, 濾去雜質, 放出濁液, 再以竹筒取酒,裝入素白的瓷瓶中。因再過幾日便要搬離汴州, 酒水也無需繼續放在瓮中存放,索性全部裝好, 避免浪費了。
取酒的棚子搭建的十分簡陋, 四面以竹簾遮擋,寒風呼嘯,順著縫隙不斷往裡鑽,就算旁邊還燒著炭爐子,卓璉也冷得直打哆嗦。
福叔從桓母口中得知了事情經過,這會兒面色委實稱不上好,咬牙切齒道:「卓孝同真是沒有良心, 你可是他親生的骨肉,父女倆相處十多年,虎毒還不食子呢,他被財帛迷了心竅,做的事情連畜生都不如!」
卓璉臉頰紅通通的,雙手放在爐子上方烘了烘,倒是漸漸暖和了些許。
「卓家在汴州本就紮根頗深,如今不止攀附上了京城的貴人,清風嘯還被選為御酒,咱們若跟他們對上,與以卵擊石沒有任何差別,還不如退一射之地,安生過自己的日子。」頓了頓,她繼續說:「福叔,你可要跟我們一起上京?」
福叔並非簽了賣身契的奴僕,而是桓父自己請回來的廚子,在桓家敗落時他沒有像長工一般,頭也不回地離去,反而留在舉步維艱的酒坊中繼續幫忙,此等品行卓璉很是欽佩,也想將人帶到京城,但背井離鄉的滋味兒實在不佳,若福叔不願意的話,她也不能強求。
中年男子面露猶豫,好半晌才道:「我不想離開酒坊,但母親都快六十歲了,今晚我回去勸一勸她,明日再給璉娘答覆。」
卓璉微微頷首,依次將色澤素淨的瓷瓶搬到庫房中,而後端著一壺蜜酒,坐在堂屋裡等桓慎回家。
也不知等了多久,壺中酒水已經去了大半瓶,卓璉眼皮子直打架,強打精神,忽聽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她猛地站起來,便見著眉目鋒銳的青年走入房中,將背簍放在地上。
桓慎在山裡足足呆了幾個時辰,站在跟前都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寒意,卓璉眸中透著幾分愧意,一邊拿撣子掃去肩膀鬢髮上的積雪,一邊道:「山上的烏梢蛇一旦冬眠,便會鑽到犄角旮旯里,想要尋出來並非易事,小叔辛苦了。」
桓慎沒有吭聲,寬厚手掌握住了桌面上的酒瓶,將淺金色的蜜酒倒在杯盞中,一仰頭,直接喝進肚裡,動作無比豪邁。
瞥見這一幕,卓璉心裡不免升起一絲尷尬,那隻杯盞是她剛才用過的,還沒來得及清洗,便被小叔拿到手中,到底該不該告訴他?
白瓷並非官窯所出,但質地姑且算得上清透光潤,配著男子因苦寒而凍得粗礪通紅的手掌,對比鮮明極了。
一時間,卓璉低低嘆了口氣,也顧不上那種細枝末節,轉身從房中取出油膏,塞進青年手中,溫聲叮囑:「冬日天寒,皮膚本就容易皸裂,小叔為了找到那些長蟲,估摸著也耗費不少苦工,趕緊將油膏塗上,免得生了凍瘡。」
堂屋的油燈不算明亮,但湊得近了,也能看清女人姣好的眉眼。卓氏的五官生得好,雙目明亮,眼角微勾,桓慎最喜歡的就是這一雙眼睛,他喉結不斷滑動,鬼使神差地道:「這些烏梢蛇都是在雪窟窿里挖出來的,我手已經凍僵了,現在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