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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3:47:32 作者: 石上清泉
瞿易正在廚房裡燒水,走進屋時,發現義母將一個陌生老者帶到家中,濃眉不由皺起。
母子相依為命近十年,瞿氏對義子的性格非常了解,趕在他開口前解釋:「老爺子痹症犯了,易兒去雇輛車,把他送到城東的醫館。」
即使屋內燈火昏暗,瞿易也能看清老頭兒面色煞白的模樣,他想起自己犯病時的情形,也沒拒絕,邊往外走邊道:「您給他倒碗神仙酒,兒子去隔壁叫陳生趕車。」
聽到這話,瞿氏霎時間反應過來,走到櫃前,將深棕色的酒罈搬出來,舀了些酒水,也顧不上熱,直接端到老爺子面前,扶著他的後頸,道:「這是我女兒配製的藥酒,能緩解疼痛,您快喝點吧。」
就算正在遭受疼痛的折磨,俞先生也不信面前婦人的話,他這老毛病都二十幾年了,連宮中太醫都束手無策,普通藥酒能有什麼用處?
他剛想拒絕,便有一股濃烈霸道的酒香直往鼻子裡鑽,那種味道比先前喝過的御酒還要誘人。
俞先生喉結上下滑動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先抿了一口嘗嘗味道,蒼老面龐上透出震驚之色,讚嘆道:「好酒!」
能不好嗎?神仙酒是以清無底作為原料,又添了不少清冽甘甜的無名井水,最後加入多種藥材配製而成,滋味豈有不佳的道理?
這會兒也不必瞿氏按著頭強灌了,俞先生主動捧著粗瓷碗,一邊夸著一邊品嘗,沒過多久,便將碗裡的藥酒喝得乾乾淨淨。
清無底味道芳烈,後勁兒也大了些,俞先生坐在炕頭,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呼哧呼哧直喘粗氣。
「夫人,敢問這藥酒叫什麼名?能否賣與老朽?」
「這是神仙酒,我兒子早些年被山中野狼咬過,舊疾難愈,但凡天氣變幻,傷口總是疼得厲害,不過喝了這神仙酒後,這回竟沒有犯病,但此物僅有一壇,數量不多,怕是不能賣給您了。」
聞得此言,俞先生眼神黯淡下去,等他緩過神來,卻發現膝頭的痛意竟然消失了,難道這酒真有奇效不成?還真是神了!
他下意識揉了揉兩膝,語氣激動的道:「夫人,您女兒姓甚名誰,能否引薦一番,老朽願意出重金採買此等佳釀。」
還不等瞿氏作答,瞿易帶著一身寒意返回房中,撣了撣肩上積雪,道:「馬車就在門外,老爺子隨我過去吧。」
腿間的痛楚已經消散大半,此時此刻,俞先生卻有些捨不得離開這間粗陋的瓦房,不過痹症復發,少不得要去找大夫針灸,他只能一步三回頭地跟在青年身後,坐馬車朝著醫館的方向趕去。
*
卓璉將金波酒裝進嶄新瓷瓶後,依舊沒有得閒,只因前幾日費老闆又送了些上好的蜂蜜,非要效仿前朝的鐵冠道人,釀造蜜酒。
大周朝鮮少有人用蜂蜜釀酒,其原因有三:一是蜜糖貴重,普通百姓很難接觸到;二是上好的曲餅難得,曲力不足會使蜜糖酸變,白白糟踐了好物;其三,則是由於釀製蜜酒對火候的要求極高,酒坊的長工們不易把控,成品有好有壞,釀製的人也就少了。
不過卓璉倒是不懼這個,她在民國過活了近三十年,各種各樣的酒水都見過不少,許多方法都化繁為簡,便於上手,也不會生出差錯。
邊想著她邊生火,將罐子裡黃澄澄的蜜糖倒進鍋里,取了一隻乾淨的竹勺,挑出浮沫、死蜂等雜質,以小火煉蜜,免得糊鍋,散出焦味。
隨著溫度的升高,蜜水的甜香緩緩從廚房溢出,將整座酒坊籠罩在內。桓芸甄琳年歲小,對香甜味格外垂涎,這會兒雙雙跑到廚房裡,看著女子煉蜜。
「嫂嫂,這蜜糖也是用來釀酒的嗎?」
小姑娘眼巴巴地盯著灶台,不住吞咽口水。
「正是,現在蜂蜜未熟,吃下去恐會鬧肚子,等釀出蜜酒,我留些在家裡,咱們也能甜甜嘴兒。」
卓璉釀酒時十分專心,只跟小丫頭們說了三兩句話,便將全副心神放在鍋中,連桓慎什麼時候進來的都不知道。
桓芸看到二哥,剛想開口,就見青年擺了擺手,止住了她的話頭。
健碩男子身上帶著濃重煞氣,甄琳不自覺地想起了甄父,心裡害怕極了,拉著芸娘離開廚房,臨走前還不忘將木門掩上,免得冷風吹進來,卓姐姐受了涼。
蜜水在鍋里滾了小半個時辰,卓璉嘗了嘗味道,發覺火候差不多了,便倒進了瓷瓮里,加入滾燙的米湯,再將碾成小塊的香泉曲餅用生絹裹好,投入其中,待翁口封嚴後,她才鬆了口氣。
「忙完了?」
低沉的聲音從後方傳來,將女子駭了一跳,她轉過頭,見桓慎站在身後,定了定心神才說:「小叔何時來的?君子遠庖廚,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君子?」青年撇了撇唇,「我算什麼君子?不過是滿手血腥的莽夫罷了。」
卓璉不知該說什麼,她垂眸思索片刻,腦海中忽然浮現出樊竹君那張臉,試探著問:「今日與卓玉錦一同上門的公子,究竟是何身份?」
「怎麼?大嫂竟也看中了他那副好皮相不成?此人乃是從六品的振威校尉,婚事自有家中長輩相看。」青年的語氣平靜無波,但寬厚大掌卻緊握成拳,心中湧起陣陣狂怒,恨不得將樊竹君趕出汴州,免得卓氏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