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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3:47:32 作者: 石上清泉
用香泉曲釀的酒水如同流淌在山林間、發出叮咚響聲的清泉那樣甘美,飲過後唇齒留香,令人慾罷不能,想想美酒的滋味,女人雙頰終於恢復了幾分血色。
卓璉回到酒坊時,福叔與桓母還在磨麥子,她也沒上前攪擾,反而找了個不大的碾子,將草藥研成粉末,再用馬尾籮篩過一回,使藥粉的質地更加細膩。
干體力活兒實在辛苦,此刻福叔面色漲紅,面頰上滿是汗水,等到柳筐里的麥子全部弄完,他身上穿著的褐衣已經被浸透了。
桓母返回屋裡,拿了兩條浸濕的軟布,扔給福叔一條,讓他擦汗。
看到卓璉熟稔的動作,福叔心頭對她的輕視少了些許,卻依舊不相信卓氏能夠造出好曲。
世間釀酒之人千千萬,但上等美酒才有多少?若卓璉只去酒坊看了一眼便能將釀酒的步驟全部爛熟於心,先前也不會被娘家人逼的走投無路,心不甘情不願地嫁了過來。
「麵粉與草藥全都準備好了,你打算怎麼做?」福叔語氣嚴肅,不帶一絲溫和。
卓璉不以為意,她並不在乎別人對自己的看法,只想將桓家酒坊做大做強,好好照顧桓芸母女,不讓她們像話本中記載的那般,受盡痛苦,滿懷不甘地離開這個世界。
「福叔跟娘攏共碾碎了一百斤麥子,想要製成香泉曲,必須配上七兩川穹、半兩白附子、三兩半白朮、半錢瓜蒂,然後將草藥粉末分成三份,與白面和勻,每份加入八升井花水。」
說話時,卓璉已經將草藥分好了,這樣的舉動她做過無數次,用輕車熟路四字來形容最是恰當不過。
見狀,福叔更加詫異,他沒想到卓氏竟如此本事,難道她真遺傳了卓家人的釀酒天賦不成?
卓璉與桓母一起,將麵粉分別倒在木盆,而後又挨著加了草藥。
「娘,咱們酒坊里可有井花水?」
桓母面露尷尬,她從來沒有聽過這種說法,忍不住問了一句,「何為井花水?」
「井花水就是清晨初汲的井水,用來造曲再合適不過,要是沒有的話,制出的香泉曲怕是要稍遜一籌。」卓璉雖脾性溫和,但在釀酒上面卻最是挑剔,此時她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嘴唇也抿成一條線。
「天剛亮的時候我打了井水,應該就是你說的井花水吧?」
桓母一向勤快,每日披星戴月來到酒坊,不止會將房屋打掃得乾乾淨淨,還會將缸里的水重新換過一遍,免得積了灰塵,沒想到現在竟派上用場了。
卓璉鬆了口氣,她點了點頭,拿胰子將手洗淨,用瓢將水盛出來,挨著倒進盆里。
福叔盯著卓氏的動作,發現她每次舀的水量大致相同,這份眼力比普通人強出數倍,就連桓父活著的時候,準頭都無法勝過她。
意識到這一點,中年男子面頰漲紅,心頭湧起了濃郁的震驚。
卓璉並沒有注意到福叔的異樣,她蹲在地上,用鏟子將藥面攪拌均勻。此物必須乾濕得當,握得聚撲得散,水多會製成溏心曲,水少則無法成型。這回酒坊中磨碎的麥子實在太多了,等三人徹底將藥面混合,再用粗篩篩過,已經接近晌午。
福叔力氣大些,將藥面按實,蓋上白布與棉被,靜置三四個時辰才能放入曲模中,此刻倒是不必心急。
「你們先歇一歇,我去做飯。」福叔悶聲開口。
卓璉本想過去幫忙,卻被桓母拉住了,她道,「璉娘別走,那些藥面都是你調和出來的,最是辛苦不過,快歇歇吧。」
對上婦人關切的眸光,她心頭浮起熱意,忍不住低低笑了起來,秀美面龐泛著酡紅,看上去竟多了一絲艷麗,比起盛放在枝頭的薔薇還要嬌美。
桓母怔愣片刻,只覺得兒媳越長越標緻了。
福叔做了蔥油麵,就算用料普通,工序簡單,依舊噴香可口。卓璉累了一上午,這會兒吃得略快,等到了七分飽時才撂下筷子,畢竟再過幾個時辰還得忙活,若吃撐了也不太方便。
發曲餅的屋子是桓父修建的,鋪了木板、麥餘子、竹簾隔絕地氣,打掃乾淨後,也沒有任何問題。
三人忙到天黑才結束,看到兒媳這般懂事,桓母雖然疲憊,眼底卻帶著笑意,道,「早上出門前,我就把棒骨燉上了,回去還能趁熱喝湯。」
一聽「回去」二字,卓璉身子不由僵硬起來,完全不想面對桓慎。眯眼打量著酒坊,她試探著問,「咱們店裡應該放了不少酒,為何不在這兒守夜?」
「濁酒價賤,根本不值錢,沒有賊會來偷的,守什麼夜?還不夠折騰人的。」
卓璉抿了抿唇,沉默地往前走,甫一邁進桓家大門,看到正在院子裡練槍法的青年,她腳步微頓,神情也不太自然。
低著頭進到廚房,她洗了手,將色澤濃白的湯水盛到碗裡,又拌了個胡瓜,菜餚雖不算豐盛,卻也有葷有素。
桓芸看到大嫂,面上露出羞怯的笑容,主動幫忙幹活,當真勤快的緊。
等飯菜都端到桌上後,桓慎面色如常走了過來,仿佛用匕首威脅她的事情從未發生。卓璉握緊了筷子,指甲泛起青白色,好半天都沒動上一下。
見狀,桓母不由問道,「璉娘怎麼不吃,可是飯菜不合胃口?」
還沒等卓璉答話,桓慎那廂便笑開了,他五官本就生的極其俊美,笑起來聲音如美酒般醇厚,「都是我不好,先前惹怒了大嫂,還請大嫂消消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