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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3:47:32 作者: 石上清泉
「大嫂。」
桓芸低低喚了一聲,不明白卓璉為何會露出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神情,平日裡大嫂的性情風風火火,總覺得她非常礙事,有時候說話慢了,桓芸都會遭到嫌棄。
但今天卻有些不同,她不止沒再用嫌厭的目光看著自己,反而眼圈通紅,用手捂著嘴,好像要哭出來似的。
小姑娘最是心善,就算對卓璉有些害怕,此時依舊走上前,扶著女人的胳膊問,「大嫂,你是身體不舒服?還是剛才二哥氣著你了?等下午娘從酒坊回來,肯定會好好教訓二哥,你別生氣。」
桓芸記得清清楚楚,自打大哥過世的消息從京城傳回來時,娘一邊哭著,一邊囑咐她讓著大嫂,說桓家對不住她,害這般年輕的姑娘守了寡,受人指指點點,要是家裡人不包容著些,她心裡怕是會更加難受。
按照話本中的內容,卓璉這具身體最後會被鎮國公剝皮拆骨,用最殘忍的手段殺死。她不想害人,也不想被人所害,便思索著找個合適的機會從桓家搬出去,反正她丈夫已經沒了,婆婆性情慈和,根本不會阻攔,只要避免與桓慎那個煞星接觸,書中慘劇就不會發生。
但卓璉設想的很好、很完滿,幾乎挑不出什麼毛病,卻不料會在桓家碰到早早離世的妹妹。
她跟芸兒自懵懂時就被卓家收養,卻不料從奉天回到北平時,遇上了幾個持槍的匪徒,卓家人自處奔逃,沒有誰能顧得上兩個年幼的養女,她拉著芸兒的手,拼盡全力想要逃走,卻被拿著步.槍的匪徒追上了。
那人想殺了自己,卻被摳中了雙眼,他疼得怒罵,便打了一槍,本來死的人該是她,芸兒卻擋在了前面……
久遠的記憶不斷浮現,卓璉渾身不住顫抖,一把將面前瘦弱的小姑娘抱在懷裡,哽咽道,「嫂子沒跟小叔置氣,只是剛才坐在灶台前面,不小心被爐灰迷了眼睛,芸娘不必擔心。」
即使心裡掀起了洶湧浪濤,卓璉的情緒仍很快就平復下來,她好歹當了十幾年的老闆,不像真正年輕的女子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感受到懷裡的小姑娘身軀緊繃,卓璉抿了抿唇,緩緩將人放開。來日方長,她有的是機會跟芸兒相處,實在沒必要急於一時,否則將人嚇到了,以後該怎麼辦?
「咕嚕……」
一陣腹鳴聲在廚房中響起,桓芸感到無比尷尬,小臉漲得通紅,急忙用手捂著肚子,以免再發出叫聲。
「大嫂,我記得早上還剩下些包子,現在也能墊一墊。」桓芸說話的聲音很小,要是不仔細聽,很容易忽略過去。
「不行。」
卓璉直截了當地拒絕,她記得那些肉包是都做了好幾天,為了能多存放一段時日,全都用大油煎過,表皮硬的能硌掉牙,裡面的肉餡兒也有股怪味兒,要是吃了這種東西,憑桓芸的小身板絕對會上吐下瀉。
小姑娘神情黯然地低下頭去,她方才肯定是看錯了,嫂子一直將她視為拖油瓶,哪會用疼愛的眼神看著她?其實她也沒有那麼餓,再忍一忍,等娘從酒坊中回來就好了。
卓璉接收了原身的記憶,用著原身的軀殼,除了芯子不同以外,餘下的一切都沒有生出變化。她走到背陰的倉房,從水缸里拎出了豬肝、豬肚、腰子等物,放在木盆中,直接端到了廚房。
看到盆里血糊糊的豬雜,再看看滿手鮮血的女人,小姑娘面色略略發青,像是被嚇著了。
卓璉沒有開口的意思,將肝、肚、腎放在案板上改刀,切成拇指大小的長條。
話本中的桓家是原身的夫族,而卓家則是她的娘家,兩戶相識許久,都經營著酒坊。
近年來,卓家的名氣越來越大,而桓家在桓父去世後,生意便一落千丈,桓謹桓慎兄弟倆沒有一個繼承了釀酒的手藝,全都成了官府選拔的衛士,頭一年先在汴州本地守著,第二年才會被調派到京城當值。
因此桓家雖是商戶,但家中能用的銀錢委實不多,桓母處處儉省,沒買上好的豬肉,反而挑了些沒人要的棒骨與豬雜,也能少花些銀錢。
早上還剩了些白粥,卓璉刷了只瓷罐,將白粥舀進去,放在灶台上煮著,動作十分利落,像是做了千百遍一般。
桓芸忍不住往前走了幾步,嫂子嫁到桓家已經一年多了,自己從來沒見過她下廚,沒想到廚藝竟比娘還好。
「嫂子,我幫你打下手吧?」
看著卓璉一個人忙活,小姑娘不免有些愧疚,卻不料女人頭也不回地擺了擺手,「你安心坐著就是,待會豬雜粥就熬好了。」
這豬雜粥是卓璉跟一位潮州的廚子學的,當初她成了酒坊的老闆後,每日都要研究酒方,讓薏苡酒更上一層樓,北平的館子極多,她去店裡品酒之餘,也會嘗些美食。
北平到底是曾經的京城,五湖四海的人都有,有些客人愛極了薏苡酒的味道,經常光顧酒坊,慢慢就跟卓璉熟稔起來,她也學到了幾手,廚藝算不得精湛,卻比普通人強上幾分。
豬雜放在冰涼的水缸里,到底沾了些灰塵,卓璉用清水洗淨,後又浸泡,拿鹽、糖等調料碼上好,又從木架上拎了一壇酒下來,撕去紅布,瞥見裡面渾濁的酒湯,不由皺了皺眉。
即使知道大周朝的酒水以濁酒居多,清酒價高而量少,但看到桓母釀製出來的白酒時,她面色沉鬱,倒了些在小碗中,用嫌棄的目光端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