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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3:43:40 作者: 葡萄
但他媽手藝不好,所以生意也不好,只能是勉強維持生活而已。
鄭直書一直學習挺認真,小時候也是左鄰右舍嘴裡的別人家孩子,但是限於天賦,最終也只是考上了一個普通一本,而非985、211大學。
這個學校地處中西部某新一線大城市,距離家鄉很遠,畢業後,他找了工作,就在那個中西部城市待下來了,離家數千里,路途遙遠,旅費昂貴,只有過年才能回家。
前幾年,他和相戀的女友結了婚,女友是當地人,好在當地城市沒有什麼彩禮要求,女方家也通情達理,把自己家閒置的一處小房子先給他們婚後住。
婚禮也是在女方家舉行的。
但鄭直書父母也還是不好意思,把攢了一輩子的積蓄八萬元給兒媳婦當了彩禮。
婚後的日子還算平靜幸福,很快,他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媳婦不願意農村婆婆來照顧,讓自己媽媽就近來照顧,帶孩子,丈母娘盡心盡力,鄭直書自然只有感激,也慶幸自己找了個這麼好的媳婦,有這麼好的岳家。
雖然夫妻倆收入不高,小日子一直緊緊張張,但也算和美,鄭直書盡心工作,只希望能早日自己買房買車,給妻兒一個美好的生活,也對得起一直默默付出的岳家。
一切都很好,只除了身在家鄉的老父母。
本來每年過年回去,還能見父母一面,但結婚之後,妻子也是獨生女,總不能讓付出極多的岳父母每年孤零零過年,他們就商量好,一家一年,如此一來,就成了兩年才能回去一次。
本來還想不回去過年的那一年,選十一或五一長假回去一次,可有了孩子之後,這也成了奢望。
孩子太小,帶回去太費勁,五一十一的車票又難買,平時本就工作忙,孩子帶得少,好不容易放假,再拋開辛苦帶孩子的妻子和岳家回老家去,似乎又太不像話。
以至於到孩子三歲,他們就只回了一次老家。
鄭直書心中自然也是十分愧疚,但他也沒法子,一邊是他回不去,另一邊是這房子本來就不大,又是岳父母的房子,總不能叫父母來住吧?
他只能教會父母用微信視頻通話,經常跟父母視頻和打電話。
雖然愧疚,但現在正是他奮鬥的階段,而父母年齡還不算老,尤其媽媽,才五十出頭,父親年紀大些,當年結婚就三十多了,現在已經六十多歲了。
他心裡也是有計劃的:過幾年,買一套自己的房子,接父母來養老,如果媳婦不願意住一起,就在附近給父母租個房子住。
但不是現在,他的工資養家本就緊巴巴的,還要攢錢買房,現在實在是給父母付不起租金。
前幾天,也就是國慶前兩天夜裡,他卻突然聽到母親的電話,說父親病有點重,讓他最好快回一次家。
鄭直書有點懵,可是九月三十日的車票,這臨時買,怎麼可能買到?
飛機票呢?他家離飛機場太遠,況且九月三十日的飛機票,也幾乎沒有不說,就算有,也肯定是貴得離譜了。
他打電話問媽媽父親嚴不嚴重,情況怎麼樣了,媽媽在電話里說不清楚,猶豫了半天,說現在在鎮醫院裡,情況還行吧。
鄭直書想,在鎮醫院裡,應該還不是嚴重到什麼程度,想來想去,搶到的一張十月二日的高鐵票捨不得退了,去買比它貴好幾倍的全價機票。
所以,收拾衣物的這天,正是十月二日。
接下來,李如洗像個無形的觀眾一樣,看著鄭直書如何告別了妻子和孩子,向丈母娘點頭哈腰說:「這幾天就麻煩您了,辛苦你們照顧孩子……」
然後他打了車,提著行李箱和給父母的禮物,朝著高鐵站而去。
十月二號其實高鐵站還不算是擁擠的高峰,但依然是人來人往,摩肩擦踵,鄭直書要坐整整十一個小時多的高鐵,坐得腰酸背痛,整個人飄飄浮浮,渾渾噩噩……
中途起來上個洗手間,都快直不起腰來了。
腳踩著列車地面都好像踩著雲朵似的,一腳深一腳淺。
而車還晚點了。
據說原因是因為哪裡大雨,屬於不可抗力。
本來應該八點多到的,十一點多才到。
外面下著瓢潑大雨,在黑夜之中,火車站外霓虹閃爍,人聲鼎沸,接站的,見到了親友的旅客,拉客的計程車……
而鄭直書孤身一人,拎著小小的旅行箱,看著黑暗中如同水缸里往下倒一般的大雨,愁眉不展。
這個城市到他們的鎮裡,本來車是很多的,甚至在火車站,就可以隨便看到拉客去古鎮的車,可這是白天的事,晚上卻是沒有的。
而一百五十多公里,打車實在太貴了。
要是以前,還可以看看滴滴順風車,現在順風車也下架了。
若是在附近找個小旅館對付一晚上,明天一早坐車去……
他想著,給母親打了個電話。
電話許久沒人接,他又打,情緒焦躁起來。
打到第三個電話,才有人接起,電話那邊的母親帶著哭腔。
「……今天早上才轉到市人民醫院,醫生說來得太晚了……透析……醫生給了病危通知書……」
鄭直書腦子裡嗡的一聲,他結結巴巴地安慰母親:「媽,別哭,我已經下火車了,這就打車過去……醫生,醫生下病危通知書不一定是真的沒救了,他們是為了出事不擔責任……不一定有事……媽,你等著我,我一會兒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