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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3:34:31 作者: 長安墨色
「沈大人留步!」
「今日聖喻,沈大人可是早就知曉?」
「立嗣這等干係國本的大事,萬不可如此輕率決定啊!」
沈長林躍上馬背,朝諸位同僚拱手:「我沈家今日有喜,恕不能奉陪,先行一步啦。」言罷馬鞭一揮疾馳離去。
他沒有說假話,今日是沈家長孫的百日宴,葉京安生了一個奶胖小子,健康機靈,錢氏羅氏高興壞了,日日樂呵呵,人都年輕了幾歲。
「這可如何是好,這位陵水小王爺資質如何,咱們尚不得知,說句僭越的話,皇上怎可隨便封了他做太子。」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不行,我們要向皇帝進言,請他收回成命,如此倉促太過兒戲!」
頓在原地的百官們紛紛議論,隨即三五成群返回皇城,也有人嘀咕:「皇上、沈長林、內閣的幾位老大人都不糊塗,他們合起伙來要立陵水王為太子,還有改變的可能嗎?」
事實證明,改無可改。
在一大片官員跪立宮門,揚言死諫請求收回成命的第三日,姜昶急火攻心,吐血病倒,每日只有個把時辰是清醒著的。
「逼死皇上,你們就滿意了?」沈長林怒斥群臣,「非常之機,既已立太子,誰再有廢立之言同謀逆罪!眼下,請各位都消停些,讓皇上好好養病。」
跪立的官員們心驚膽戰,默立不語,終各自散去。
此外,戍衛京師的八千禁衛軍默默加強了巡防,從地方衛所調來的五千兵丁也入了京,武德司影鏡司的人馬,兢兢業業監督著輿情動向,以防有人趁皇上病危動手生亂。
「皇上的病如何了?」問話的是一位頂著郡王爵位的宗親,他垂手而立,正向田青兒開口。
皇帝病危,按照舊例,血脈近的宗親要入宮侍疾,這次自然也不例外,不過所謂侍疾也只是頂一個名頭,這些宗親們最多可隔兩三日到皇帝寢間外,隔著遠遠距離請個安,被允許近身伺候的只有皇后一人。
田青兒穿一身淡紫色宮裝,素麵輕妝,行的匆忙,她看了那郡王一眼,含糊慨嘆一聲,風似的走到前面去了。
皇后口風緊,可近身面聖的大臣更是一字不露,而這些宗親們請安時,只能隔著帳簾看見皇帝姜昶朦朧的身影。皇帝有時不發一語,昏昏欲睡,有時又能條理清晰的同他們說上一刻鐘的話,是以,皇上病情究竟如何,外頭一直沒個定論。
有巫人卜卦,說皇帝只有兩個月的陽壽,馬上就要回天上了,也有人說皇帝不過一時體虧,慢慢將養,用神丹妙藥吊著,有的是年壽,眾說紛紜,個有個的說法。
最終時間給出了答案,秋去冬來,五個月過去,皇帝姜昶還活著,並且傳出了病癒的好消息。
「皇上,外頭冷,就別出去了吧。」
隆冬時節,華京城大雪飛揚,數寸厚的積雪羊毛氈似的鋪在院裡,到處都是白森森的,唯有院角幾株臘梅紅斑點點,飄起沁人的暗香。
「憫容沒見過雪,朕答應陪他堆雪人,怎可食言。」姜昶咳嗽著,由太監伺候披上狐皮大氅。
田青兒不再多言,奉上暖手爐,為姜昶帶上防寒的厚皮帽子後,跟在他身後一起出了屋。
院裡很冷,風雪雖停了,可那股子侵人骨肉的寒意,還飄蕩在冰天雪地中,小陵水王用手圖著雪球,一會往東跑,一會往西,追逐著陪他玩耍的幾個小太監。
這幾個小太監是精挑細選過的,不僅聰明忠心,而且家世清白,還識字,小陵水王很喜歡和他們玩耍,不過姜昶一露面,小王爺就忘記了他們,朝這邊奔來。
如今,他已是公認的太子了。
姜昶病重的小半年,他曾代皇帝面見附屬國的使者,代天子祭祀,代天子封賞功臣,他的太子身份,便在這一次次的活動中逐漸穩固。
「長林,你出的主意總是最好的,」除夕前三日,沈長林進宮去給姜昶送藥,姜昶留他下棋,對弈之時,皇帝笑道:「虧你想出這麼個刁鑽法子。」
沈長林落下一子:「就許他們使跪諫的苦肉計,還不許皇上效仿了?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皇帝所謂的氣極病危,全是一場演,如今穩固太子地位的目的已經達成,病自「痊癒」。
可姜昶為了維持精力,一直服用陸清栩用猛藥調製的藥丸,若不立即停藥調理,命不久矣。
姜昶小口吃著蓮花酥,這甜膩的小點心是尹氏的最愛,尹氏去後,這小小的蓮花酥便成了他手邊最常見的小零食,沈長林凝望著那淡粉的小點心,默默沉思著。
出宮後他直奔瑞康醫館,近除夕,瑞康醫館正為窮人施藥膳,陸清栩日日忙到天黑才回家。
「你怎麼來了?」
沈長林到時,陸清栩正挽著袖子檢查熬製藥膳的配料,大雪飛揚本該是寒意襲人,但草棚下熬煮藥膳的大鐵鍋發出融合暖意,將院裡烘烤的如春日一般。
陸清栩白皙的臉頰被烘出一層薄紅,煞是惹人,沈長林不由得伸出手,掐了掐她腮上的軟肉,陸清栩的語氣中帶著嗔意:「別鬧。」
沈長林笑著罷手,二人進屋,喝了兩口熱茶,沈長林撂下碗,把這一路上琢磨的事說出。
「清栩,世上有假死藥嗎?」
陸清栩怔住,煙眉挑起:「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