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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3:34:31 作者: 長安墨色
文平憲說著,舉杯道:「論起來,這位宋槐程大人,還是二位的座師呢。」
這座師,指的是舉子科考時的主考官,府試由知府主持,所以宋槐程確實也算沈長林沈玉壽的座師。
朝廷雖明令禁止考官和考生以師徒名義稱呼來往,但私下裡,互稱座師門徒的官生仍然不少,畢竟這是一條現成的架設人脈網絡的好路子。
明看是師徒,其實就是相互抱團罷了。
沈長林也舉起酒杯:「宋大人為人剛直,不講這一套,我和玉壽不敢自稱為門徒。」
文平憲一訕,點頭稱是。
其實他的話一出口,沈長林便明白是何意,哪怕上了副榜,去吏部報到時,也是有熟人好說話,文平憲向來老實,到了授官的這一步,方覺自己什麼人都不認得。
聽沈長林這樣答,他自責起來,自認唐突:「我說錯話了,自罰一杯。」
「隨口一言,有何妨礙,文兄不必掛懷。」
沈長林雖暗暗拒絕了文平憲,但心裡已經決定,要在能力範圍之內,幫一幫這位老兄。
師傅姜無戈還有恩師許晉蓓皆能量巨大,但他們不會輕易助人,沈長林思來想去,北靖候世子或可幫上忙。
但事情在辦妥前,還是不要同文平憲說了,免得空歡喜一場。
「按慣例,一甲進士將直入翰林院,授修撰或編修等職,二甲選為庶吉士,任國子博士、中書舍人等官職,一入官場便是天子近臣,將來入閣拜相,大有前途,就算是三甲進士,也可任地方府府同知、縣令,起步便高人一等,將來至少是地方的四品五品大員。」
文平憲再敬他們一杯:「祝你們殿試上一切順利,將來鵬程萬里,大展宏圖。」
「但願如此……」
這頓酒吃到深夜。
第二日、第三日,沈長林又去拜謝師傅姜無戈、恩師許晉蓓,恰好青空先生歸京,又去拜見他老人家。
接著又與來京後認得的同鄉、同年,已及原先在淮華書院認得的同窗聚會慶賀。
人人都想見見這位年輕的沈會元,於是聚會之時,友人往往攜朋帶友,各人互相引薦,又結識了許多新人。
這些人中,有敬仰的、羨慕的、好奇的,也有嫉妒的、挑刺的,沈長林經歷過這麼多,對場面上的奉承和為難早已看淡,接受善意的讚美,但絕不在誇讚聲中迷失,如今他風頭無二,但在士人階層中,仍舊是小角色罷了,飄不得。
而諷刺和冒犯,他也會毫不客氣的反擊,他一個頂天立地的七尺男兒,就是要活得坦蕩瀟灑。
這日常翠樓的酒宴上,便有一位周士子挑釁沈長林,周士子生的魁梧,出身武將之家,大概是家裡武夫太多,便想要培養出一位文臣,只可惜周士子非讀書的料,讀到而立之年,才勉強得了個秀才,接著蒙祖蔭到國子監讀書。
混了幾年,讀書沒長進,狐朋狗友倒是結交了一堆。
「沈會元,光學問了得還不夠啊。」
沈長林哦了一聲:「依兄台之見,該當如何啊?」
已經有幾分醉意的周士子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將身上的佩劍哐當一聲擲到桌上:「自然要文武雙修,方有大丈夫之凌雲風範!」
說罷得意哼哼兩聲,拍著胸脯道:「周某不才,除自幼讀書外,兼習武藝,勉強算是雙修吧。」
「怎能說是勉強,周兄家學淵源,習得一手好箭法,在國子監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就是就是,今日時機正好,不如周兄出手,讓我等見識見識吧!」
說話的二人,正是周士子的頭號狗腿子,他們日日溜須拍馬,將周士子奉承的飄飄欲仙,沈長林覺得很好笑,被這種虛假的奉承所包圍,有甚意思?
顯然,周士子本人是樂在其中。
他在奉承聲中站起來,指著沈長林道:「沈會元,今日周某給你露一手!」
沈長林輕輕的挑眉:「哦?」
周士子指著對面酒樓懸掛的酒幡:「那幡子下懸掛了幾條穗子,我用袖箭可射中穗芯!」
那穗子不過兩指寬,而兩家酒樓相隔十丈,沈長林打量著醉醺醺的周士子,又看看街面上熙攘的人群,一句「不妥」尚未說完,周士子已迫不及待的掏出袖箭瞄準發射。
不知是他被酒色侵蝕了身體,還是天色太暗,總之這一箭明顯偏了準頭,直往酒樓二層包房裡的人影扎去。
「糟了——」
呼聲未畢,只見一道寒芒閃過,一根竹筷咻的飛去,啪嗒一聲將即將射入包房的短箭打落。
接著竹筷噌的嵌入酒幡的穗子中,酒幡晃動幾下,終歸平靜。
筷子是鈍的,卻能陷入穗芯,足以見得發射之人內力深厚,不僅內力深,其準度、敏銳度,也遠遠超過常人。
周士子晃了晃醉醺醺的大腦,四處尋找扔竹筷的人,最終錯愕的發現,竟是被他『批評』要文武雙修的沈長林發射的,人家有這麼一手俊俏功夫,他分明是班門弄斧了。
「妙哉,妙哉,竟不知沈會元還會功夫。」
「果真是少年才俊,風流翩翩佳公子!」
大家見沈長林年輕,長的白皙清雋,只當他是一心讀書的文弱書生,根本想不到他身懷絕技。
沈長林謙遜微笑:「小把戲而已。」
不著痕跡的將周士子臊了個滿臉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