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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3:34:31 作者: 長安墨色
她不過是想討教幾句話,用得著這樣甩臉色麼?
采月郡主哼哼兩聲,既然敬酒不吃吃罰酒:「上!愣著做什麼,抓人呀!」
話音一落,她手下的爪牙便撲向了沈長林,從路人的視角看去,便見兩位雋秀文雅的小公子,正要遭受一群莽漢的欺辱。
嘖,真是招人憐憫。
沈長林沈玉壽互靠著對方的脊背,已做好了抵擋準備,他們堅持習武十多年,如今雖算不得頂尖高手,但是抵擋身手普通的漢子,一人對三五個不成問題。
「慢著!」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一道清朗男音從天而降,不知何時另一輛黑色馬車靠了過來,車內人的聲音有幾分耳熟,他喝停了大漢們的動作,接著又訓斥采月郡主。
「當街對人無故發難,成何體統,要是有人到姑母前面告狀,看你如何交代,只怕又要被關禁閉,到時候可別找本王求情!」
只見方才還氣焰極盛的采月郡主瞬間失了氣勢:「求皇哥哥千萬別告訴我娘,月兒和他們逗著玩呢。」
「這還差不多,帶上你的人回府去吧。」
采月郡主咬著唇點點頭,乖巧聽話的帶著人趕緊撤離,但臨了不完暗瞪沈長林一眼。
今日這梁子算是結下了,你等著瞧!
沈長林視若無睹,只安靜的等待,等方才出言為他們解圍的男子從馬車中現身。
「若雲,宣瓊,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車上人一身華貴暗金錦袍,披一件玄色大氅,面容英朗,氣質高雅,正是半年多不見的江祝元,或者說,是大乾朝的譽親王姜逐元。
關於江祝元的真實身份,沈長林後來多有猜測,在聽林月賢說起本朝五位皇子的名諱和特點後,已基本確定,當日的江祝元便是大皇子姜逐元,否則,誰有那般能耐,說查史家就查史家呢?
「學生沈長林見過譽王殿下。」
沈玉壽同樣也見了禮。
今日的江祝元,或稱姜逐元,比當日在平昌城時更顯華貴,更有氣勢。
龍子黃孫自幼發號施令慣了,身上帶著一抹不容置喙的霸道,但姜逐元小心而克制,從淮華書閣的茶會開始,他便確信沈家兄弟是有真才實學之人,大乾朝正需要這樣家世清白,而踏實肯干又年輕的臣子。
之後他們一個考中解元,一個考中亞魁,證實了他的猜測。
「不必那般客氣,我字遇安,身邊的門人幕僚都這般稱呼我,叫我遇安便罷,你還是我的救命恩人,不需要講這麼多的俗禮。」
姜逐元微微一笑,舉手投足間仍是一派矜貴,卻又故意多摻雜了幾分和善,他甚至有些躬身討好之意,對於自己看中的人才,姜逐元非常樂意放下身段,並不惜血本,只要能得到良將,付出再多他都不在乎。
但沈長林卻退後一步,深深作揖道:「學生不敢以恩人自居,當日舉手之勞後景郡王賜學生金片,庇佑學生躲過一劫,此間是非已了,學生若再以恩人自居,便是挾恩圖報,罪孽深重。」
沈長林退後,沈玉壽也退後,屏息凝神,不發一言。
這兄弟倆個的態度如此抗拒疏離,姜逐元略有幾分意外。
他一直等著兄弟倆個進京,甚至為兄弟倆備好了安靜舒服的別苑和伶俐聽話的書童,還準備帶他們結交各路有識之士,無論此次春闈成績如何,哪怕沒有高中,他既看中了二人的才幹,定可保他們官運亨通,榮華富貴。
但是滿腔熱忱,換來的竟是一場故意為之的疏離,姜逐元心涼了半截。
他垂下眼睫,長長的睫毛遮住眼瞳,在眼臉處投下一片陰影:「在平昌之時我喬裝身份,自有苦衷,並非刻意欺瞞你們,那日自畫舫落水,便是有心人——」
「譽王殿下的一言一行自有成算,學生明白,譽王殿下無需解釋。」
沈長林目光澄澈,聲音清朗,態度不卑不亢,一派禮貌固執而又疏離冷漠的態度,一口一個譽王殿下,完全沒有和姜逐元敘舊的意思。
姜逐元閉嘴淺笑,眸光微微一凜,落在沈長林的眼底,有那麼一瞬間,沈長林在他的眸光中看見了如野獸捕獵時的凶光。
那是被冒犯以後無法抑制的憤怒。
沈長林目光堅毅,並未有分毫變化。
良久,姜逐元用手撣了撣大氅上的碎雪:「有任何事情都可到譽王府來找我,我只是惜才,不要多心,再會。」
說罷登上一旁的黑色馬車,馬車緩緩離去,最終消失在街口。
車內坐著譽王府的一位幕僚,幕僚道。
「殿下就這般看中他們?」
「自然,本王的眼光一向準確,他二人非池中物,尤其是沈長林,今日你看見了,還沒入仕,卻有了好一副清流根骨,又出身寒門,家世清白,將來入朝為官,必是清流之砥柱,若能收為己用,豈不得意。」
「可依臣所見,他們防備心很重。」
「不妨事,古有劉備三顧茅廬,本王可學玄德公的耐心,以禮相待,給予欲求便是。」
馬車走遠了,很久之後,沈玉壽才吐出一口氣,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沈長林也沒比他好太多,從前他有被綁架、和賊人肉搏的經歷,哪一次不驚險,但是像今日這般搏殺不見血的,卻是頭一回。
內心有個聲音在問他,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