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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3:34:31 作者: 長安墨色
誤會還是謀害, 全看顧北安追究與否。
柳秀才臉色慘白, 再也裝不下去了, 滑到在地:「顧大人,求你開恩,放我一馬,從此我的文智書館再也不與大人的縣學做對,來年的縣考,本書館的學子一個都不參加,大人您看,這樣好不好?」
顧北安啜了口茶,眉頭深鎖,良久放下茶盞,看著院裡白茫茫的雪徐徐道。
「文智書館的學子不參加縣考?秀才公是失心瘋了吧,寒門學子寒窗苦讀,為的不就是有朝一日榜上有名,方不負家人和老師的栽培,你一句輕飄飄的不參加,就要斷送他們一次機會,柳季安,你何德何能。」
「再說,你以為本官辦縣學是為了爭名奪利嗎?非也,本官只是想讓學子們多一個求學的去處,讓永清本縣的寒門學子有一方讀書的淨土,什麼做對、競爭,都是你的腦補。」
「至於放不放過你,留著話向縣太爺說去吧。」
柳秀才狼狽呆坐:「顧大人,得饒人處且饒人——」
「夠了,送客,請你出去。」
顧北安不想再和柳秀才多廢口舌,看他的神情便知,自己的一片走心之語,他是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這麼多年鑽營名利,沉迷享樂,他心裡那點聖賢道德早就消失殆盡。
從縣學出來後,柳秀才仍不死心,去找了那位和他相交多年的主簿。
文智書館一家獨大,在永清縣屹立多年,柳秀才結交地主強民,小吏小官,自認為有錢有勢,可以和顧北安斗上一斗,反正他不準備給自己留活路,是顧北安狠心在先,也就別怪他無情無義。
永清縣主簿是個六十多的瘦削老頭,一輩子謹小慎微也見多識廣,待柳秀才滿臉憤慨的說出自己的計劃後,老頭耷拉的三角眼猛地抽動一下,詫異抬頭,仿佛第一次認識這位相交多年的好友。
「主簿您看,我看這計劃如何?若你能助我辦成此事,金銀財寶,綾羅綢緞,只要柳某家中有的,一定傾囊相報。」
熟悉的話術,熟悉的大餅,但主簿可不是春樓的慧娘,也不是三五歲的幼童,搪塞的推脫兩句就匆匆告辭了。
看著簌簌飄灑的白雪,主簿嘆息一聲:「沒救了。」
他的那句逆耳忠告「民不與官斗」,柳秀才終究沒有聽進去,他既愚蠢到此等地步,也就不必好言相勸,眼下,自己該明哲保身才是。
日子一晃,就到了小年前夕,縣學還有兩日就放歲假了。院子的角落裡不知誰堆了一個雪人,用黑石子做了眼睛,瞧上去活靈活現。
鐘聲敲響,學子們從教室魚貫而出,先去食堂用飯,接著回宿舍小憩。
就在這時,街面上湧起一陣海嘯般的熱鬧。
「柳秀才下獄了!」
「不得了了,虧他是個讀書人,竟蓄養了兩個私妓在家。」
「哎呀,也就你們覺得稀奇,我老早就說了,這個老不死的酸秀才表里不一,你們都不信,還罵我無中生有呢。」
沈長林跟著眾人走到外面去看,只見兩位衙差拉著柳秀才正往衙門去,後頭的衙差拉著兩個穿桃紅小襖的美貌女子,看著也就十六七歲,她們邊哭邊在衙差的推搡下往前走:「我們六歲就被賣了,轉了好幾次手,我們什麼都不知道,也沒犯罪,為什麼要抓我們,嗚嗚嗚——」
沈長林咬著下唇,出神的看著那兩位女子,雖知古時買賣人口是合法行為,但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被賣女子的現狀,她們那般年輕,生來也沒犯過任何錯誤,為何要受這樣的對待呢?
好似一朵蓮花,剛含苞待放,就被一隻大手無情的扼殺在淤泥中。
突然,沈長林看見了顧北安,他雙手負於身後,站在走廊下,正冷冷看著柳秀才被捕的狼狽樣子。
在柳秀才長袖善舞,到處聯絡人脈要謀害顧北安的時候,他也在四處收集柳秀才犯法的罪證,最終早一步揪住了柳秀才的把柄。
「顧先生。」沈長林朝他跑去,到底沒有忍住,問道,「那二位女子是無辜的,為何衙差也要抓她們?」
顧北安低頭,手輕輕摁在沈長林肩上:「衙差抓她們,只是為了證詞,證明柳秀才蓄養私妓,並不會定她們的罪。」
「然後呢?」
顧北安思索了一番,蓄養私妓是重罪,按律要判鞭刑並罰沒部分家產,而私妓本人,往往會從賤籍變更為平民,但因她們沒有親友可投靠,又沒有獨自謀生的本事,往往升為平民後也會再次淪為賤籍。
看著學生擔憂的神情,顧北安一嘆,小小年紀就有此等同理之心,實在可貴,「你放心,我會好好給她們安排一個去處的。」
「人而好善,福雖未至,禍其遠矣。」沈長林一本正經道,「柳秀才因作惡而遭殃,先生因行善而平安順遂,古訓誠不我欺。」
顧北安輕笑,敲了敲小傢伙的頭:「少給你先生戴高帽。」
這段時日一直忙著收集柳秀才的蓄養私妓的罪證,顧北安沒來得及感謝那日白雪出手相助的恩情。
現在想來,仍舊非常驚險。
顧北安自詡清流,一個清白的名聲對他來說和性命相當,那日若真被柳秀才得逞,他的仕途恐怕也就到頭了。
再說那位白雪姑娘,膽大心細,竟是個女中豪傑,顧北安思索了一番,這樣一位獨特的女子,謝禮自然不能是尋常的錦緞珠花脂粉,那等俗物反是唐突輕慢了佳人,思來想去,既然白雪姑娘會醫術,想來因為會喜歡醫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