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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3:34:31 作者: 長安墨色
沈長林先站出來,左掌在外作揖道:「青山兄,好久不見,今日可好?」
「啊,長林兄,多謝記掛……」
顧北安冷冷的打斷賀青山:「錯了,男子作揖左掌在外,重來。」
上過顧北安的課後,沈長林才明白李童生的要求多麼松,為人是多麼仁慈溫和,不過想想這差別也是有原因的,一個是他們性格不同,二個去李童生處讀書的大多只求識的幾個字,而顧北安則直奔科舉摘桂而去,自然嚴苛等級不同。
食不言寢不語,站如松坐如鐘在顧北安這裡不止是古話,而是日常要遵循的原則。
「時辰到了,準備下課吧。」
賀家來人接賀青山回家,而沈長林沈玉壽兩個,則要面臨離家第一夜。
顧北安上課時冷峻嚴肅,課下又恢復溫柔和氣的樣子,他無家眷也無隨從,打理內務與日常瑣事倒算在行,先去廚房燒火煮熱水,隨後喚學生來看火,待水開了各灌一藤壺用來喝,剩下的洗漱。
「洗臉,漱口,脫衣裳,疊被子,這些你們都會吧?」
沈長林一邊往灶膛里添柴邊答:「回老師,我們都會。」
「這便好,寒門子弟求學路漫漫,身邊無親人隨從照顧,就得自己照顧自己,若無獨立生存之能力,吃不得苦,即便有天分,也是徒勞的。」
聽顧北安這般感慨便能大致猜出,他的求學路亦是很苦的。
*
許是這一日累了些,沈長林一沾枕頭就睡著了,沈玉壽有點失眠,他天性敏感,初到一個新環境,心緒難免波動,聽了一會風聲才漸漸醞釀出困意,隨手幫沈長林掖了掖被角,這才進入夢鄉。
第二日的卯時中,天色微明,兄弟倆有生物鐘自己就醒了,沒曾想顧北安起的更早,已經洗漱妥當去外面買了幾個燒餅回來。
說好學生的一日三餐由他負責,顧北安便會盡力安排。
伙食費目前是收二百文一人,按照顧北安這般日日在外買的標準,其實他自己還要貼一些,但目前還沒想出更好的替代法子。
待沈長林沈玉壽洗漱妥帖坐下,賀青山也到了,手裡提著一個食盒,是從家裡帶了小粥四碗,還溫熱著,一師三徒對坐用了早飯,期間晨光破曉,太陽漸漸東升,顧北安馬上要去衙門報到,臨行前他給學生們布置了早上的功課,分別是抄書,背書,以及複習昨日所學禮儀,並道午前自行休息半個時辰,中午他回來後大家用飯,接著就要馬上上課。
老師一走,賀青山鬆了口氣:「咱們先歇一會兒吧。」
沈玉壽搖了搖頭:「還是先背書吧。」
賀青山又看向沈長林,沈長林已經拿起了課本:「顧老師說晚上考我們背書,背不出要打手心。」
「……對哦。」賀青山一臉沮喪。
這便是顧北安的高明之處,他白日要在衙門點卯,管不到學生,於是乾脆不管,只給他們下硬指標,下班後逐個考察,考察不過就會嚴厲的處罰。
一晃數日過去,草台書館漸漸步入正軌。
顧北安摸清楚了三位學生的學習進度和脾氣,賀青山學的多一點,因老祖父是童生,見識也多些,但是人有點浮躁且學的不紮實,而沈家兩位兄弟天資更好些,但學的較少,於是乾脆一起重新打基礎。
他的這個打基礎,比李童生的要求殘酷多了,《三字經》《音律啟蒙》等等基礎經典要求滾瓜爛熟的背,形成肌肉反應那種,這基礎經典三人都會讀會背會默寫且知其意,因此顧北安只花三日就帶他們過了一遍,緊接著就學《論語》。
一日學兩篇,明白含義後就讀背默,按照顧北安的意思,他們這一年要過一遍四書五經,下一年學年則學經史子集,詩文,八股文等。
「練字、背書、默寫好比一座房的地基,只有地基打的又深又穩,房子才會堅固。」
同顧北安生活是很舒服的,他照顧人很周到,也不愛擺架子,但是做他的學生,卻是極其辛苦的,首先要求嚴格,其次學習進度極快,最後是他上課的怪毛病,他真的只教一遍。
若上課時沒打起十二分精神去聽,沒做筆記,基本下課後一臉懵。
漸漸的,沈長林琢磨出了顧北安的深意,同時更了解他這個人。
科舉這條路上四書五經,經史子集,詩文八股只是基礎,往後還要熟讀文豪詩文,歷史典籍,偉人傳記,甚至還要培養一兩個拿得出手的特長,方能參加茶會詩話會拓展人脈增長見識。
可以說愈往上走,這條路愈陡峭。
顧北安要藉此磨礪學生的意志,培養其專注力,實在不懂,課後再問到他,他還是會仔細回答的。
顧北安的這套教學方法,有點像填鴨式教學,也有些像衡水模式,苦,枯燥,累,但底層人物沒有選擇的自由。
對他三人來說,這條最苦的路反而是捷徑。
沈長林沈玉壽賀青山都熬住了,逐漸適應這個節奏後,倒覺得有幾分鬆快,因為他們學業均進步很大。
不過這時出現了另外一個問題,顧北安鬧財政赤字了。
書館中午晚上授課,賀青山家在縣城也不便回去吃,便也交了伙食費隨眾人一同用飯。
三個學子的伙食費加起來六百文,顧北安賄賂衙門大廚花費二百,剩下四百文要買早飯晚飯是遠遠不夠的,加上他不願在吃這一塊苦自己苦學生,隔三差五就有一頓肉食,錢花的就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