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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3:28:19 作者: 冉爾
怪不得他們只與他談天說地,怪不得所有的服務生都羨慕他命好……
他好什麼啊?都是六爺的功勞!
方伊池一瞬間暢快得想要大叫,又感動得止不住鼻酸。他不像王浮生想像的那樣,覺得熟客是六爺找的就生氣,恰恰相反,方伊池欣喜還來不及。
他心裡頭其實一直有一道坎兒,因為他曾經在平安飯店有過熟客。
雖然和三位熟客的關係都止步於交流,但方伊池遇上賀作舟以後,明面上不說,有時卻忽然想到這一茬——如果他沒有熟客,如果他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服務生,賀家旁的人是不是就會接受他。
賀作舟是說過不在乎,方伊池自個兒也沒有因為這個看低自個兒,可人有的時候就是會止不住地想。
如果,又如果。
現如今這個「如果」被賀作舟填滿,方伊池的回憶里就再也沒有遺憾了。
要是讓他早些時日知道六爺做的這些事,甭說嫁人了,就是把命給出去,那也是值得的。
不過現在知道也不遲。
在困苦的生活中,原來早有一盞燈火為他而亮,原來早有一扇門為他而開。
方伊池以為賀作舟對自己的感情不過是之前提到的、多年前的驚鴻一瞥,如今才知道賀六爺不僅把他看在了眼底,還記在了心裡。
撲稜稜一陣輕響,在屋檐上待膩味的海東青飛出了院落。
方伊池扶著牆從地上艱難地站起來,躲在角落裡又哭又笑。他想現在就跑出去抱一抱先生,告訴六爺自己一點也不生氣,也想直接把賀作舟撲到床上,來上百八十遍家法,告訴他自個兒只認這麼一根梧桐枝兒。
但是萬祿回來了。
賀作舟一改先前的淡然,鐵青著臉把茶碗磕在桌上:「操了,小鳳凰不會真生氣吧?」
「不會。」萬祿又給六爺倒了杯水。
「難說。」賀作舟捏著眉心,恨恨道,「這不是還有兩天就是好日子了嗎?要不是見血了不吉利,我剛剛就把王浮生給崩了。」
萬祿放下水壺,站在一旁:「要我說,小爺真不一定生氣,您與他說說清,什麼事兒都沒了。」
「你當我不想說?」賀作舟壓根兒喝不下去茶,惱火地在屋裡踱步,「換了什麼時候,我都能說,但是這都要成婚了,你要我怎麼說?他萬一真不結這個婚了,我找誰說理去?」
「……我擔不起這個風險!」
「那只能瞞著?」
「嗐,多大點事!」賀作舟默了許久,拍桌起身,攏了肩頭的披風,顯然沒閒工夫再思考這些,轉而指著屋檐,「那隻海東青沒熬好,繼續熬,實在不行先關籠子裡。」
「成。」萬祿言聽計從地跟著六爺走出了前堂。
「聘禮送到了嗎?」
「到了。」
「嫁妝呢?」
「早已送到胡同里了。」
「電報有沒有遺漏的?」
「肯定沒有。」
他們說著便走到了後院,而方伊池也緩過了神,邁著步子噔噔噔地跟著跑。
他滿心歡喜,巴不得撲到賀作舟的懷裡去,而賀作舟也急著找他,腳下不停,兩人硬生生錯開位置,等賀作舟推開北廂房的門,方伊池剛跑到之前和阿清一起喝茶的亭子。
他累得直喘,抬起頭,發現賀作舟又繞回來了:「嘛呢?」
「先生。」方伊池一看見賀六爺,話未出口,先笑了。
「樂吧,以後有的你樂的。」賀作舟也勾起了唇角,把手套摘下,摸他的臉頰。
方伊池眨巴眨巴眼睛,將小手按在了六爺的手背上。
賀作舟的眸色瞬間深了幾分,俯身湊近他,滾燙的呼吸拂過他的面頰:「小鳳凰,你跟我一輩子嗎?」
「跟。」方伊池毫不猶豫地點頭。
「不反悔?」
「不反悔。」他抬起胳膊摟住賀作舟的脖子,身體也湊過去,在凜冽的寒風裡羞怯地和六爺分享了一個不含任何**的吻。
他的心早已因為偷聽到的話激盪不已,如今賀作舟再問什麼都是小打小鬧。
方伊池本就是性子執拗之人,認定了的事不會反悔,認定了的人也不會再變。
所以不論賀作舟再怎麼擔憂,擱他這兒,都是白搭。
但是賀作舟還真就挺煎熬,因著不知道方伊池會不會為他找過熟客的事兒悔婚,所以精神一直繃著,直到婚禮當天一早,把小鳳凰從床上抱起來時,還煩著呢。
方伊池倒是不煩,他原先打算直接和賀六爺攤牌,後來因為婚前的事兒太多太雜,他跑了兩回胡同檢查嫁妝,每每回到北廂房,脫了衣服就往六爺懷裡拱,說話的勁兒都沒有,解釋的欲望就更是忍下了,也是想看王浮生能翻出什麼花樣。
話又說回來,六爺把方伊池折騰醒的時候,天還沒亮,他拽著被角迷迷瞪瞪地撥賀作舟伸來的手,說自個兒困。
「困什麼?」賀六爺一手繫著衣扣,一手扶著他的腰,生怕這隻鳳凰歪著腦袋再滾進被子睡一覺。
方伊池閉著眼睛坐著,眼前晃過明明滅滅、流水般浮動的光,想來是賀作舟按亮了床頭的燈。
「今兒不能耽擱。」賀六爺說話間,已經穿好了軍裝,正站在鏡前扶軍帽,「吉時錯過去,有你哭的。」
方伊池這才清醒,掀開被子遲鈍地思考今日該穿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