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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3:28:19 作者: 冉爾
活得純粹。
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哪怕沒那個能力,也非要用自己的羽翼拼命地撲騰。
賀作舟真的有點感動。
且不說方伊池沒有得絕症,就算他真的得了絕症,旁的人說不準會死死扒住賀家這棵大樹,哭著求著要錢治病,單他方伊池,不求錢不求生,滿腦子想著上家法報恩。
圖什麼?
圖的不就是一份天底下最傻的情愛。
以前賀作舟不懂,現如今嘗到了,只覺得酸甜苦辣一同湧來,看方伊池時目光有多憐惜,心底就有多氣惱,抬起的手有多用力,落下時就有多心疼。
打不得、罵不得、摔不得、碰不得,所謂軟肋,不過如此。
晦暗的光緩慢地流淌到了床沿上,清晨的微光照亮了屋內飄浮著的細小塵埃,一夜未睡的賀作舟起身點燃了爐內能安神的香,重新回到床邊,捏了捏方伊池的腮幫子,無聲地笑了。
得,這隻鳳凰徹徹底底成他的了。
而方伊池一覺睡到大中午,被刺眼的光照得抱著被子在床上滾了兩圈,記憶逐漸回籠,睡前的臊勁兒重新湧上心頭,他瞬間躥到了床邊沿。
以為自己快死了,想方設法地勾六爺,這事兒說出去,他還怎麼做人?
方伊池飛速地套上鞋,拎著外套一歪一扭地往外頭跑,跑了沒兩步,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輕笑。
那笑聲低低啞啞,帶著困勁兒,卻像是鑽子,直奔著他的天靈蓋去了。
方伊池嚇得猛地挺直腰杆,脊背貼著屏風,拼了命地往前蹭。
賀作舟睜開眼,好整以暇地靠在床邊,饒有興致地盯著方伊池的背影,發覺他還穿著睡前隨意套上的褂子,不由「嘖」了一聲:「不冷啊?」
他哆哆嗦嗦地答:「不冷。」
「今兒個還要去找阿清?」既然已經知道方伊池找阿清是為了學勾引人的法子,賀作舟就故意逗弄他,「這麼些天了,你學了些什麼?」
話音剛落,方伊池就羞得連脖子都紅了。
賀作舟被那片粉嫩逗得直樂:「方伊池,別躲了,咱倆之間還有什麼好害臊的?」
「那不一樣!」方伊池徒勞地掙扎。
既然沒病,他前幾日大起來的膽子自然收了回去,如今回想起往日種種,恨不能一頭撞死在精緻的屏風上。
而賀作舟瞧他,就像瞧只好不容易張開翅膀的小鳳凰,剛抖了抖羽毛,就被真相嚇得縮回去繼續當鵪鶉。
「怎麼,不怕死了?」偏生賀六爺還管不住自個兒的嘴。
方伊池聽得頭皮發麻,捂著臉繞到屏風後,見沙發上有件賀作舟的外套,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急吼吼地拱進去,熱烘烘地發起愁。
倒也沒愁多久——萬祿來敲門了。
「怎麼著啊?」賀作舟心情好,靠在床頭問,「上杆子擾人清夢。」
萬祿在外面說:「六爺,老爺子讓人帶話,說這月十五是個好日子,讓您把婚事提前到這天呢。」
「十五?」賀作舟蹙眉算了算,「還有三天……難得我爹有這份好心,你去翻翻黃曆,若是真好,就把事兒提前辦了。」
「得嘞。」萬祿聽完,並沒有急著走,「那您先前讓我們準備的聘禮和嫁妝呢?」
「嫁妝今晚都偷偷送去你們方老闆之前住的那條胡同,明早再請人給我敲鑼打鼓,務必把賀家的聘禮也風風光光送過去。」
賀作舟字字句句都是揶揄,蜷縮在衣服底下的方伊池聽得快要燒起來了,甚至想捂住耳朵裝聽不見。
他覺得自己是一團隨風而上的火,里里外外隨著賀六爺的話噼里啪啦地燃燒,心口那塊也溫熱起來,甚至連帶著心情也開始雀躍。
奈何不等方伊池搞清楚自己心中所想,賀作舟很快就來到了沙發邊上。
六爺拎起衣服,把團成一團、不願意抬起頭的小鳳凰提溜了起來。
「行了,不逗你了。」賀作舟收斂了神情,抬手摸他的額頭,「既然不燒了,咱就聊些正經的。」
方伊池磨著後槽牙磨磨嘰嘰地點頭。
「怎麼,還不情願啊?」賀作舟嘴角一勾,「那方子可不是我丟在咱屋裡的,要怪,去怪嚴仁漸,他那個傢伙可是讓咱倆都吃了不少的苦。」
他手指一蜷,有苦說不出。
人家嚴醫生不過是不小心掉了張藥方子,還不是他方伊池自個兒多想,犯傻,以為自己快死了嗎?
哪兒能真去怪醫生。
「以後心裡有事不許再瞞著。」賀作舟把方伊池放開,重新用外套裹住,故意咳嗽兩聲,「你爺們兒昨晚一宿沒合眼,就怕你生病睡不好,也氣你有事不跟我說。」
「先生?」方伊池聽得心驚肉跳,終於肯搭理賀作舟了,他急急地抬手去摸六爺的額頭,「傷風會傳染的!」
賀作舟揶揄道:「喲,這會子知道什麼病會傳染了?」
「先生!」方伊池好不容易退去紅潮的臉再次泛起紅暈,嘴唇都被咬破了,「您再說這些,我就……我就……」
他能幹什麼呢?
他什麼也不能幹,只能在嘴上發一發脾氣,實際上還是高興的。
沒得白喉,不用死了,那就能和賀作舟白頭偕老。
方伊池糾結來糾結去,嘴角繃不住勾起來了,連日來晦暗的眸子重新燃起了火光,止不住地想要偷看賀作舟,卻又難為情,最後乾脆假裝什麼也沒發生過,抬起胳膊勾著賀作舟的脖子起身,躲在屏風後迅速換掉了褂子,穿著厚厚的長衫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