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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3:28:19 作者: 冉爾
畢竟阿清是小鳳凰的朋友。
方伊池知道阿清的爹好賭,卻沒想到賭癮已經大到了這種地步,不禁蹙眉。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就像當初方伊池拼了命去救方伊靜一樣,阿清也拼盡全力維持著家裡的生計。
這個時候方伊池也該勸上一句「當斷則斷」,像阿清勸他和方伊靜斷了那樣,但妹妹和親生的爹娘又是不同的。
在世上走一遭,命是生身父母給的,所以在道理上,兒女總是欠著一分。
再者,阿清的母親體弱多病,方伊池還記得阿清曾經勸過母親和父親和離,但母親的身體實在不好,加上離婚的手續必須雙方同意,再進行簽署,於是事情一拖再拖,終究到了如今這番田地。
總而言之,事情根本不是「當斷則斷」四個字可以解決的。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就算阿清真的下決心去斷絕關係,他們也不能在六國飯店撕破臉。
六爺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低頭瞧瞧方伊池,發現他正在偷偷摸摸地向阿清招手。
有六爺在,阿清順利地走到了方伊池身旁。
「阿清,你準備……」他欲言又止。
阿清嘆了口氣,明白他的意思:「我曉得。」
方伊池鬆了口氣。
只要心裡門兒清,事情還是有迴旋的餘地的。
「把人給我帶出去。」賀作舟收斂了怒火,把萬福喊了回來,「這兒的服務生是怎麼回事,眼睜睜地看著我的太太受欺負?」
從前台回來的萬福趕忙上手拎著阿清的爹的衣領,連拖帶拽,將人弄到了門外。
弄走了要錢的無賴,賀作舟把視線放在了探頭探腦的方伊池身上,怎麼看怎麼來氣,忍不住拽住他的衣領,把人往懷裡帶:「你不會直說,誰碰你,我崩誰啊?」
顧忌著外人在,賀作舟的動作不大,瞧著像個為太太擔憂的好好先生。
只不過說出口的話一點也不「好」:「放狠話都不會,你想氣死我?」
方伊池踉踉蹌蹌地往前走,挪兩步委屈了,揪住賀作舟的衣擺報復性地拽。
賀作舟稀奇地停下腳步,皺眉瞪他。
他不甘示弱地瞪回去,瞪了兩眼,心裡發怵,又低頭偷偷摸摸地將六爺的衣擺撫平。
賀作舟一下子被逗樂了:「嘛呢?壞事兒都讓你幹了,還想不承認?」
方伊池將手背在身後,糾結先前的事:「您說我是小挨刀的。」
「得嘞,你不是。」賀作舟拗不過他,抬手把人往懷裡一抱,「你是我的小鳳凰。」
方伊池這才心滿意足地扶著六爺的肩膀趴好,對著身後早已目瞪口呆的阿清招手:「快來。」
阿清愣愣地跟上去,等進了包廂,逮著賀作舟出去抽菸的工夫,一把握住方伊池的手:「你這主現在是什麼路子?連我都看不懂了。」
「胡說什麼?」
「我可沒你能胡說,瞧你剛剛跟六爺說話的態度,可嚇死我了。」阿清誇張地拍著胸脯,「換了旁人,絕對要挨槍子兒。」
「不過也是六爺脾氣好的緣故。人家是正人君子,不跟你計較!」
方伊池不以為然:「明明是他有錯在先,怎麼能叫我小挨刀的?」
「人六爺逗你玩兒呢。」
他頓了頓,漸漸回過味兒來,臉上掛不住,顯現出一層淡淡的紅暈。
阿清如今也看出來了,方伊池和六爺的關係比旁人想的都要好,原本懸著的心落回去了些,起碼不擔心方伊池會很快悄默聲地死在賀家的宅子裡頭了。
不過阿清仍舊是擔憂的:「方伊池,咱倆敞開了說,原先的關係再親近,也不過是工作之餘互相幫襯罷了,可在這兵荒馬亂的年月里,能接濟的都算得上是朋友。」
「所以我說實話,不怕你笑話。
「你嫁給六爺,我能得不少好處,最起碼的一項,飯店的經理就不敢得罪我,只要你是賀作舟的太太,我就能在飯店裡站穩腳跟。
「可我良心上不安,總覺得真要支持你,就是把你往火坑裡推,就算看著你和六爺相處得不錯,我還是擔心那深宅大院裡有旁的人欺負你。」
阿清說話間,兩個服務生端著餐盤,送來了檸檬桂花香片給他們漱口。
方伊池接了,掀開茶蓋輕抿一口,再掩著嘴吐到一旁的小碟子裡:「阿清,這些話你不必說,我懂。」
「你為我想的,我都懂。」
「我知道你懂。」阿清也漱了口,自嘲道,「我們倆都是在飯店當過服務生的人,這樣的道理怎麼會不懂?」
只是世上沒有後悔藥,或許從賀作舟回北平的那天起,方伊池就註定要進賀家的門,哪怕那天他沒有被早起的客人欺負,沒有被燙傷腿,往後也終究逃不開賀作舟的手掌心兒。
又或者不是賀作舟,是李作舟、王作舟,只要是六爺的魂兒,他遲早栽進去。
方伊池和阿清沉默地注視著桌上的白瓷花瓶,那裡頭插著一株含苞待放的玫瑰,露珠懸在殷紅色的花瓣上,像懸而未落的淚。
「你這人就是這樣,瞧著溫和,實際上倔得很,我早知道勸不住,可就是管不住嘴,總想著再說一句,再說一句,你或許就動搖了呢?」阿清的眼睛猛地睜大,裡面燃起希冀的光,但又倏地熄滅了。
「可你是為了給妹妹治病,能穿上旗袍在平安飯店工作的方伊池!你怎麼會動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