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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3:28:19 作者: 冉爾
方伊池不想說這個,他的心又脹又澀,鼓鼓囊囊一團,好像有許多話要說給賀作舟聽,可話到嘴邊,只剩一句:「所以……所以您穿長衫了?」
「可勁兒廢話吧。」賀作舟失笑,咬著方伊池的耳垂嘆息,「跟你領證來了,不穿得正式點,像什麼樣子。」
說完,還想再催,他卻已經主動趴在桌上,一筆一畫地將自己的名字添在了賀作舟的後面。
秀秀氣氣的三個字「方伊池」,筆鋒是練過的,只可惜不習慣鋼筆,瞧字跡,略有些生澀。
然而無論如何,他們的婚姻於落筆的剎那,比任何人想像的都要倉促地開始了。
賀作舟將結婚證書塞給好不容易爬起來的文職人員,讓他蓋章,手腕上那串佛珠磕在桌上,發出一聲脆響。
賀作舟沒在意,只說了句方伊池聽不明白的話:「它比你還急。」
繼而接過蓋好章的結婚證書,用原先包著方伊池證件的牛皮紙仔細裹好,塞進了貼身的口袋。
至於方伊靜的證件,賀作舟胡亂疊了兩下,塞進了褲子口袋。
「走,回家。」賀作舟辦完事,走得乾脆利落,完全不給方伊池反應的時間,自顧自走到了市政府門前的台階上,走了兩步,又突然回身,在方伊池震驚的目光里,單手撩起長衫坦坦蕩蕩單膝跪了下去。
那一刻,風雪似乎靜止,長衫在風中高高揚起,像蒼鷹的羽翼,露出藏在底下的修長的腿,而那腿在他的面前毫不猶豫地彎曲,單膝跪得瀟灑又利落。
賀作舟無視身邊匆匆經過的行人,先將方伊池拽到身前。台階完美地彌補了身高差,他們一個站著,一個跪著,焦灼的目光黏在一起,又匆匆分開。
賀作舟看似平靜地替小鳳凰系好坎肩頂端的盤扣,說出口的話卻是:「聘禮想要什麼?」
方伊池鼻子一酸,伸手想把賀作舟扶起來。
天邊透出一絲嫣紅的晚霞,枝頭的雪隨風無聲地落下。他拼命搖頭,哽咽道:「六爺……」
賀作舟眉頭一皺,不悅地「嘖」了一聲:「該改口了。」
方伊池躊躇又窘迫地揪著衣擺,深吸了好幾口氣,眼尾比晩霞燒得還要熱烈。
許久,他才穩住心神,強迫自己直視賀作舟的眼睛:「先……先生。」
「哎,這就對了。」賀作舟在他的臉頰上輕輕掐了一把,起身走下台階,再次向小鳳凰伸出手,「賀太太,走吧,咱們回家。」
方伊池悶悶地應了聲,像歸巢的倦鳥,扇著翅膀撲騰到賀六爺的懷裡去了。
這一刻,無關報恩,方伊池是真的想和賀六爺過ー輩子。
至於聘禮……
小鳳凰從來就沒想過六爺還要給自己聘禮。
他什麼都沒有,也什麼都不缺。
賀作舟卻懊惱地「嘖」了一聲,將戴在手腕上的佛珠強行擼到他的手腕上:「戴著吧。」
「我娘留給我的。」賀六爺指著兩顆明顯有破損痕跡的珠子,「擋過刀,救過我的命,以後它替我跟著你,懂了嗎?」
方伊池一聽佛珠替賀作舟擋過刀,立刻要摘:「使不得!」
「有什麼使不得的?」賀作舟把他往車廂里塞,「你要是真看重它,日後天天戴,不許摘。」
方伊池趴在車后座,扭了幾下才爬起來,再想說話,六爺已經握住了方向盤準備開車了。
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賀作舟就等著小鳳凰發話呢。
這婚也結了,佛珠也給了,方伊池該感動得要做賀太太了吧?
「六爺……」方伊池果然小心翼翼地開了口,眼底閃著點點淚光。
賀作舟輕咳一聲,假裝不甚在意地搖下了車窗:「有什麼事回家再說吧。」
繼而又道:「實在著急,現在說也成。」
傾訴感情可不得著急?
賀六爺美滋滋地扯著嘴角,豎起耳朵,還沒樂呢,笑容就因為方伊池的話徹底僵住。
小鳳凰猶猶豫豫半天,竟然問:「您……您別的情兒知道您領結婚證的事嗎?」
天邊的殘陽被黑夜吞噬,賀作舟冷著臉坐了幾分鐘,實在想不通方伊池為什麼會問這樣的問題。
講道理,他賀作舟雖然與「好人」相差十萬八千里,可在感情這檔子事上,還真就只有一個方伊池。
退一萬步講,就算賀六爺真想趕時髦做什麼「花花公子」,那也要有機會。
且不說賀家的家風如何,賀老爺子雖不管「外姓親戚」,可對親生的孩子的管教不可謂不嚴厲。無論男女,犯錯都要上家法。
不論現在的賀作舟與之關係如何,過去那段時日,也的確是在父親的教導下長大的。
至於上戰場以後,保命都來不及呢,哪來的心思談情說愛?
小鳳凰這話實在氣人,賀作舟再喜歡他,也惱了。
賀作舟惱起來,並不在外頭鬧,而是開車帶著心裡七上八下的方伊池直接回了賀家,進門兒也不說話,繃著臉大踏步地往北廂房走。
方伊池忐忑地跟著,幾次想要詢問,都被賀作舟的臉色嚇回去了。
他也挺委屈:本來就被六爺擱外頭的「良民」皮騙過,當初倆人睡上,屋裡也的的確確有那什麼的時候才能用到的精油。
亂碼七糟的事兒擱在一起,任誰都會往情兒的身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