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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3:11:09 作者: 萬斯年曲
    家羨搖晃著站起來,她還沒糊塗到讓陌生男人送自己回家的地步,笑著謝絕:「不用,我自己叫輛車就好。」

    「你醉了,放心,我和Britta是朋友,她剛發了簡訊給我,叫我送你回家。」

    他拿出手機,找到不久前收到的簡訊遞給她看,她眯著眼努力辨別,卻一個字沒看清,反而痴痴笑了,斷斷續續地說:「這傢伙,還不錯,沒有見色忘友。」

    老唐罕見地笑了,覺得她這副帶著點兒憨態勁的醉態來得一點也不失態,反而十分可愛。

    他伸手準備扶她,她的手機又響了,老大不耐煩地低著頭在包里一通亂摸,好半天才翻出手機。她眉頭糾結著去認打電話來的人是誰,盯著屏幕看了許久,還是放棄了,直接按了接聽。

    她覺得自己在做夢,落進耳內的聲音是那麼熟悉,她卻想不起來是誰,只覺得飄渺不定。

    他溫柔地叫出她的名字,問她在哪裡。

    她口齒不清地說在酒吧,然後呵呵笑著。

    他被嚇了一跳:「你說的酒吧在哪裡?」

    她抬眼看著天花板,卻沒回答,嘴裡含混著、咕咕噥噥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站在一邊欣賞她醉酒模樣的老唐有點看不下去了,做主直接拿過她的手機,對電話那邊的人說道:「你是她朋友對嗎?」

    家航頓住,聽到手機里忽然傳出陌生男人的聲音,心急而警惕地問:「你是誰?」

    「我是酒吧老闆,她現在喝醉了,你是她朋友對嗎?」

    家航略微放鬆一點兒,換了客氣的口吻:「我是她男朋友,請問酒吧地址在哪裡,我馬上過去接她。」

    老唐報了地址,把手機還給又坐回去的家羨:「你男朋友說一會兒來接你,你再坐一會兒,別亂走。」

    家羨楞楞地用手支著頭沒作聲,眼神朦朧地盯著彈吉他的女子,隨著她的歌聲有一句沒一句地胡亂哼著不成調的歌詞。

    家航急匆匆趕到酒吧,見她衣裝整齊、神情平靜,不由大鬆一口氣。他走到她身邊,輕聲叫她的名字,她卻沒有反應,只是抬頭茫然地看著他,似乎不認識他一般。

    」家羨?」他再次喚她。

    家羨艱難地仰著脖子看向擋道的人,忽而笑了:「你也是來給我送意外的嗎?」

    家航默然看著她臉上未乾的淚痕和睫毛上欲滴未滴的淚珠,心疼地不知道說什麼好。他從不知道,他心愛的人居然和他一樣學會了借酒消愁,用自我麻痹舔拭傷痕。

    他放軟聲音說要帶她回家,她聽話地點頭,還不忘說謝謝。

    他動作輕柔地扶她站起身,讓她靠在自己懷裡,她異樣乖順,不像之前見面的那幾次一樣豎起一身刺防備著,此刻她安靜伏在他懷中,不做一點掙扎,一隻手拽住他的襯衫袖口,好像害怕失去支撐。她喃喃囈語,呼出的濃烈酒氣噴在他脖子上,熱得他的心不禁一顫。

    他和酒吧老闆道謝,然後摟住懷裡沉浸在碎碎念中的人往外走。

    他拉開車門,她抬起頭,雙手撐在他胸口上,隔開一點兒距離目光游離地看著他,忽然踮起腳與他平視:「你想去流浪嗎?」

    他知道她醉了,可能根本不知道此時正被他摟在懷裡,這個親密的姿勢將他帶回了過去,以前他也曾經像現在這樣擁抱她,聽她輕快的聲音撩動他的耳膜,甘願就此地久天長。

    隔了分開的四年漫長時光再回望那段不會重來的歲月,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疼痛、酸澀、懊喪、後悔、遺憾……各種悲傷情緒交織在一起,越來越分不清界限,毫不手軟地攫住他,讓他有窒息之感。

    可他不能放手,她就在眼前,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她的腰肢依然纖細,雙眼依然如記憶般澄淨倔強,他不願打破現在這份久違的寧靜。

    他收緊一點手臂,聲音低低地問:「你呢?你想去流浪嗎?」

    她苦想一會兒,點頭,又搖頭:「我想去,可我走不了。」

    「為什麼走不了?」

    「因為……愛我的人會擔心我,我不能做讓他們不高興的事情。」

    他心裡一緊,忍不住去細細親吻她的眼睛:「沒關係,家羨,你想去哪裡,我都陪著你。」

    她撲哧笑了,搖頭說:「才不要,我才不會信你,哪有人會不顧一切一直陪著另一個人的?就算有,生活中有那麼多的意外和悲劇發生,早晚得毀掉一切,再美的承諾也只是一句承諾罷了。」

    他的吻落到她的嘴角上,仿佛在哄一個小孩子:「不會的,不管有什麼意外,我都會一直陪著你。」

    她沒再說什麼,伸手到身後掰開他的手,然後彎腰坐進車裡。

    家航深吸一口氣,發現自己嘴裡也沾染上了一點酒味,和家羨吐出的呼吸是一樣的味道,這個認知讓他滿足。

    他也坐進車裡,給她系好安全帶:「家羨,你住在哪裡?」

    她半合著眼,聽到他的問題,很是困惑地回視他,半晌,楞楞地說:「不是說去流浪嗎?」

    她臉頰微紅,雙眼透著和年紀不大相符的稚氣,紅紅的嘴唇微微張開,一根髮絲粘在她嘴角上,隨著她的呼吸輕微浮起又落下。

    他忍不住地大笑起來,摸摸她的頭,配合地說:「好,我們一起去流浪。」

    家航帶她去了臨近郊區的一個安靜的小區。

    他前天才到M市,一來就去公司辦理入職,熟悉工作環境。公司慷慨地給他安排了這套面積不大的小兩室一廳的住所,他搬進來後,也沒什麼時間收拾,此時客廳里還散放著不少沒來得及整理的行李。

    他半擁著她進門,騰出一隻手開了燈,明亮的關係刺激地她猛一下閉上眼,拿手擋在眼前。

    他輕笑,帶她走進臥室,讓她在床邊坐下,然後走到窗前,拉上窗簾,又去開了空調。

    臥室沒有開燈,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可他能感覺到,她一直看著他。

    他重新回到她身邊:「家羨,直接睡覺好不好?明天早上再去洗澡。」

    她不語,他當她默認,站起來,掀開被子,卻被她從身後一把抱住。

    「家航,家航……」

    她將臉貼在他背上,一遍遍呢喃他的名字。

    家航身子一僵,心砰砰跳著,越來越快,幾乎要跳出嗓子眼兒,他激動不已,生怕是自己的幻覺,稍一動作,就會將這個美妙的幻想打碎。

    他小心翼翼地拉開她的手,迴轉身來,借著客廳照進來的光看著她因為喝了酒而變得更加生動的臉,輕輕地回應她的輕喚。

    她抬起手勾住他的脖子,皮膚細膩的額頭擦過他堅毅的下巴,撅著嘴說:「我知道我在做夢,我打了你,說過再也不要見到你,你終於沒再出現,我想,我們以後應該不會再遇見了。」

    他屏息聽著,難過又喜悅,同時拼命忍住不去回想和她唇齒相纏時的觸感,才能不讓自己去吻她此刻閃著光澤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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