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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3:11:09 作者: 萬斯年曲
很奇怪是不是?我努力去想你和這兩句話的關係,然後我想通了,它們是我在你的書架上看過的一本書上的句子,至於書名是什麼,我記不大清了,只記得裡面講了許多隱晦難懂的思想,每句話都耐人尋味,更像是一部哲學作品而非通常意義上的小說。
很難想像,我這樣一個人會看完這樣一本內容晦澀的書,你一定很吃驚,實際上,我總是在讓你吃驚。比如我生活的家庭、我喜歡女孩子,還有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這個世界太可怕了,你是唯一真心對我的人,我捨不得你,可我更害怕這個世界,對不起,我還是那麼沒用,一害怕就選擇逃避,但我實在堅持不下去了,我覺得好累,從來沒這樣累過。
家羨,你會原諒我的……對不對?
愛你的莉莉」
會原諒嗎?家羨沒有答案,也不想知道答案,她只知道,這輩子,她再也沒有機會見到這個女孩兒,原諒的話既然不能當面說,又有什麼意義?她能遇到她的唯一地方,只有那段必將隨年華逝去而褪色的記憶,然而記憶何其殘忍?
不,我不會留戀任何記憶。
她望著四月的藍天這樣對自己說。
作者有話要說:
☆、10-1
家羨回到M市,日子過得前所未有的充實,以往到了周末會想著怎麼打發時間,現在只要有人找她翻譯,她會把空閒時間全部利用起來投入各種活計,而在十二月底要交給出版公司的那篇長篇小說的譯稿,幾乎占據她所有非工作時間的大半部分。
她以前不能理解工作起來不要命的人是一種什麼樣的心理,只是覺得那樣的狀態很恐怖,可當她自己終於也成為其中一員時,她發現這樣忙忙碌碌的生活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痛苦,至少一顆心被工作填滿以後,便不再有心思去傷春悲秋、感嘆人生無常。
某個周六下午,她在一個畫展中心做現場翻譯,五點結束以後回到出租屋,她只覺地又累又餓,而且全身都被汗水打濕,衣服緊緊貼在皮膚上,十分不舒服。
她有輕微潔癖,尤其無法忍受帶著堆砌了一天的汗臭味去吃飯,所以一進家門,馬上進去浴室洗澡,先把自己收拾乾淨。
已經八月末了,前幾天難得降了溫,這幾天暑熱又捲土重來,兇猛的炙熱已經不是幾縷海風可以抵擋得了的,更別說烈日當頭,海風也跟著升溫,不過相比C市一向悶熱難耐的酷熱天氣,她寧願活在這樣純粹的炙烈中。
暢快地洗去一身汗味,再出來的時候,家羨覺得神清氣慡,連日來的疲累也跟著一掃而空。
她披著濕漉漉的頭髮去冰箱找冰凍礦泉水喝,急促的敲門聲在這個時候響起,她關上冰箱門,挪著步子走到門邊,湊近貓眼一看,趙帆正站在她家門前,神情焦灼。
家羨一愣,這樣不打招呼直接找上門的趙帆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更別說他此時表情還如此嚴峻。
她打開門,趙帆見到她,不由也愣住了。
「怎麼了?」她倚在門框上,笑問。
趙帆回過神來,也笑了:「打了一下午電話給你都沒人接,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
「我下午在外面忙事情,手機都調靜音的,根本沒時間看手機。」
家羨請他進來到沙發上坐下,然後給他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
趙帆聞到她身上沐浴過後淡淡的香味,又看了看她往下滴水的濕發,卻什麼也沒說。家羨注意到他的眼神,笑著說:「外面熱死了,忙了一下午,一回來就得洗頭洗澡。找我什麼事?」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趙帆的表情恢復了柔和,「你最近都在忙什麼?打電話給你總是不接,不會是故意躲著我吧。」
家羨失笑:「你在想什麼呢,我沒那麼幼稚,好不好?我忙,當然是想著掙錢過日子啊,以前過得太懶散愜意了,都不知人間疾苦,趁著還年輕,得好好鍛鍊鍛鍊自己。」
她說的是實話,雖然趙帆的表白讓她不自在了好幾天,但他並沒有進一步的行動,除了沒事發個簡訊、打個電話給她,再無任何壓迫性的舉動。也許是工作繁忙,也許是為了給她更多的空間,他來M市的次數反而少了很多,加上前段時間家航的反覆出現攪亂她平靜的心,她根本沒那份精力再去想別的。
他露出一個看不出意味的淺笑:「你果然長大了,剛認識你的時候,我基本能毫不費力看出你的情緒。可現在,我竟然再看不出你在想什麼,更分辨不出你說的話是真是假。」
家羨也露出一個不明意味的笑:「你這是變相承認自己老了?什麼叫我』果然長大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說你剛認識我那會兒,我都上大學了。我要是躲著你,剛才就不會請你進門了。」
「我要是現在問你考慮地怎麼樣了,估計也是問不出結果的吧。」他認真看著她,臉上帶著點兒執著的笑容。
她收起笑,搖頭說:「不,趙帆,別等我的回答,我早就跟你說了,我們還是做朋友來得合適。而且……你對我的感情不一定是愛情,也許是憐憫,也許是為了爺爺……」
他打斷她:「我是個三十多歲的成年人了,當然清楚自己的感情到底是什麼樣的。我從不憐憫你,我只是心疼你罷了,至於你爺爺,我承認,我最初是因為他才會關心你,可那不表示我現在對你的感覺不是愛情。你不會以為我做這一切,只是為了報答你爺爺吧?」
家羨默然,她是到後來才知道他並不是爺爺的學生,而是上大學前受爺爺資助才得以順利高中畢業的人。她也聽爺爺提過,他家境貧苦,父親結婚前在一家工地上摔斷了腿,落了個終身殘疾,他母親則是痴傻之人,在他兩歲那年,跌進村裡的池塘,溺水而亡。
他父親在妻子去世後,更加無心照顧他,整日過得渾噩,日子也是得過且過,往往吃了上頓沒下頓。他到了該入學的年紀,因為家裡沒錢,一直無法正常上學,爺爺偶然間得知他的事,主動聯繫上他父親,提出資助他上學,他這才有了完成學業的機會。
「家羨,原來你是這樣看待我的感情的,」趙帆重新開口,「我不是糙率做決定的人,我很珍惜自己擁有的一切,也很珍惜你。我知道自己沒多少勝算,不過還是決定試一試,決定再等下去,如果我這麼輕易放棄了,那就真沒一點機會了。」
家羨疲憊地笑了:「趙帆,你應該清楚,我經歷過那樣一段正濃時被硬生生斬斷的愛情,是不可能輕易忘記家航的。」
這是她這麼久以來,頭一次當別人的面承認她心裡還有家航。想起那日在書店家航密實的擁抱和親吻,和他看著她流淚時心痛的雙眼,她的心裡泛起針扎般密密麻麻的疼。她怎麼還可能說服自己,她已經完全放下他,再不愛他了?
趙帆的眼神頓時黯然:「你還愛著他,對嗎?」
她緩緩點頭:「別說我還……愛著他,就算我不愛他了,我也不能在不愛一個人的情況下和那個人在一起,我做不出那種不負責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