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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3:11:09 作者: 萬斯年曲
「還好,」陶家羨低頭往旁邊一站,而後抬頭詢問,「你外婆怎麼了?」
「她之前心臟病做了次手術,這次帶她來複查。」
「哦……那複查結果還好吧?」她的眼神落在他肩後的牆壁上。
他也往旁邊讓了讓,直到她的視線落在他的下巴上:「還沒出來,醫生正在查看她的刀口,不過應該沒什麼問題。」
陶家羨被迫抬眼把目光投向他的眼睛,又略微生硬地移開,臉上看不出情緒:「那就好,那……我先走了。」
這時給外婆做檢查的醫生拉開門探出腦袋叫他,他帶著不舍走過去,剛想和她說一聲再見,一轉頭,卻只見她高挑的背影離自己越來越遠。她走路的步子大而匆忙,腦袋以一個不太明顯的弧度向上揚著,看著雷厲風行,卻叫他嗅出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收回視線回到診室,靜下心謹記醫生的交代,然後再帶外婆去做其他項目的檢查。忙碌了大半個上午,拿到檢查結果的那一刻,他的心裡說不出地輕鬆,和外婆相攜走出醫院大門,陽光依舊炙熱難耐,車水馬龍帶來的喧囂仍然充斥耳膜,但他卻沒感到無法容忍,反而覺得一切都剛剛好。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文篇幅略有點兒長,我喜歡慢慢來的愛情,也希望在自己寫成的故事裡讓某些永遠離去的人活過來。每個人都有一段故事,每個人都有他們自己特別的經歷,有些輕鬆,有些沉重,有些記憶稍稍浮上來一點兒,都會叫人承受不住,然而它們是我們生命的一部分,無法割捨,我們也許還做不到將它們妥帖安放,可時間一直在過去,過去的終究也會成為過去……
☆、4-4
暑假過去,到了該回學校註冊的日子,周六下午,陶烈鈞特地抽空開車送女兒去學校,聽女兒的話將車停在學校門口的廣場旁邊,然後雙手各拎一大包零食隨女兒往宿舍樓走。陶家羨走在爸爸身邊,背著鼓鼓囊囊的藍色大書包,一隻小臂上挽一個由多種顏色拼接而成的布包,裡面裝著她的幾件換洗衣服,因為離家近,又每周回家,她一直用不到行李箱。
一路上,來去學生非常多,少年少女們高昂歡樂的話語聲和行李箱車軲轆在地面滾動跳躍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再配上男孩子們陽光運動的衣著和女孩子們向後飛揚的翩翩長發,不時響起一聲因為激動或喜悅而爆發出的驚嘆聲,混合在一起,實在是一副讓正經歷青春的人想立刻融入進去、讓離開校園的人甘願陷入青蔥回憶的畫面。
「家羨,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莫過於待在學校的日子了,爸爸真羨慕你們呀。」
陶烈鈞的額頭上滲出細碎的汗,臉上笑意滿滿,說話不帶一點喘意,陶家羨對於別人張揚的青春從來沒多深的感觸,大概是因為身在其中的人總是不明白它的珍貴之處吧,她配合爸爸微笑:「我倒覺得能完全養活自己,不用依靠別人的生活才是最美的時光。」
她的頭髮沒見長長,還是短得削去了女孩子天生的嬌柔,多了幾分硬氣,她個子高挑、發育良好,包裹在五分牛仔褲的雙腿筆直纖長,五官也讓人看得舒服,眼神乾淨地不摻雜一絲雜質,外形上的英氣和臉孔上沉靜的笑意讓她整個人散發出因矛盾而獨特的氣息,在去往學生宿舍的兩百多米路程上,回頭率著實算高了。
然而對於這些目光,她不再有小時候的炫耀得意之色,只是恍若不知、渾不在意地和爸爸有一搭沒一搭聊著。
陶烈鈞覺得女兒的回答未免老成,含笑說:「看來以後我們家羨是打算做女強人了?」
「難道不想靠別人生存就是要做女強人嗎?」她一本正經搖頭,「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沒必要把自己的生活交給別人負責,我覺得我的想法很正統呀。爸爸,你不會是打算養我一輩子的吧?」
陶烈鈞被女兒帶點浮誇的驚恐狀逗地大笑:「不,家羨,我們雖然愛你,但更希望你將來有能力和勇氣面對沒有我們的世界,當然了,我和你媽媽會是你永遠的後盾,只是在上學期間,最好能好好享受這段將來註定會被懷念的時光,很多你生命中重要的人都是在這個時候遇到的。」
陶家羨一怔,隨即失笑了,沒想到父親說來說去,中心意思是叫她不要總是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裡。
「爸,我在大學混得不錯的,還交到了一個好朋友,叫潘莉,以後有機會,可以帶她去我們家玩。」
「好啊,你見到她告訴她,我和你媽媽非常歡迎她去。」
到了宿舍樓下,兩人站定在台階下,門口擺著「女生寢室,男士止步」的字牌,陶烈鈞不能入內,把零食遞給女兒,東西太多,不太好拿,他便說:「你先拿一袋子上去,我在下面等你,你多跑一趟。」
陶家羨點頭邁上台階,蘇雲這時剛好出現,高興地叫她的名字,和蘇雲一起的還有一個眼生的瘦高男孩,男生對陶家羨微微一笑,便轉身走了。蘇雲看到陶烈鈞,非常禮貌地打招呼說「叔叔好。」
陶家羨給爸爸介紹過蘇雲,然後問她:「你已經註冊了?」
蘇雲點頭稱是,熱情接過陶烈鈞手中的東西:「叔叔,我和家羨一個宿舍的,我幫她拿上去就好。」
「謝謝你,有空讓家羨帶你來家裡玩,」陶烈鈞又轉向女兒,「這些吃的都是特意為你同學準備的,拿上去了別吃獨食。」
陶家羨連說「知道了知道了」,對父親隨意擺一下手,和蘇雲上樓去了。
「家羨,你爸爸好年輕啊。」蘇雲笑。
「嗯,還好吧。」
「當醫生的是不是都很注重養生?」
陶家羨歪著腦袋想了想:「好像也沒有,我爸爸工作一直很忙,沒多少個人時間。」
「也是,醫生擔得責任重,的確很忙碌,之前看過新聞報導,說有很多醫生做完手術直接倒在地上補覺,真的太辛苦了……」
陶家羨默然淡笑,作為醫生的孩子,尤其需要她父母操刀的大多是難度較高、持續時間有時長達十幾小時的手術,她當然清楚醫生的天職和其中不為人道的辛勞酸澀,但她無意拿這些說事,經過楊丹韻的事情,她也算吃一塹長一智,再不和人談及自己的家人。
兩人回到寢室,楊丹韻正跪在床上整理床鋪,李恬恬還沒回來,蘇雲把手中的大號塑膠袋放在陶家羨桌上,陶家羨說「謝謝」,然後把買的零食每一樣拿幾包分給室友。
楊丹韻畸形的怨憤並沒有因為兩個月的分開而消減半分,從床上探出腦袋,一見陶家羨把東西放自己桌上,面無表情地說:「我不用,你自己吃吧。」
蘇雲笑著勸她:「丹韻,這是家羨的一點心意,你就收下吧,我們都拿了。」
陶家羨沖蘇雲淺淺笑了一下,只是笑容多少有點無奈,她走回自己的位置,埋頭開始整理自己的衣物。忙活一陣,收拾好床鋪,再爬下梯子,見到自己桌子上被還回來的零食,她聳一聳肩,當什麼也沒發生過似地把東西塞進掛在衣櫃門粘鉤上的塑膠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