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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3:03:29 作者: 漠兮
宋儒儒剛走兩步,迎面就撞上師姐和修頡頏,兩人一邊說話一邊走過來。師姐春風滿面,看樣子會所生意很好。「修老師,你都不知道你昨天的課有多受歡迎,我一晚上就接了幾十個電話要加課!」
「她們上課根本沒有聽懂多少吧。」修頡頏淡淡地說道,「我覺得沒有繼續上的必要了。」
「怎麼會沒有必要呢!」學姐怎麼能放過大好商機,抓著修頡頏不放手,「修老師,傳道受業解惑是老師的職責啊!她們就算一節課聽不懂,聽十節總能聽懂一節!」
「但我沒有空啊。」修頡頏正說著,宋儒儒就已經走到他們面前。她埋著頭和他們打了聲招呼,「學姐好,修老師好。」然後迅速往前走。
「哎!儒儒,我正好要找你呢!」師姐雖然一隻手薅著修頡頏,但另一隻手也沒放空,一把就將宋儒儒也逮住了,「你什麼時候去我會所啊,張太第二胎又是女兒,剛出月子就來找我,說一定要約你見一面!」
「我最近狀態不好,算得不准。」宋儒儒低著頭連連擺手。
「狀態不好?我看著不挺好的嘛。」師姐奇怪地打量她,「年輕人要勇於克服困難,不經歷磨難哪來身外之物啊,對不對?」
「我……」宋儒儒正要再次拒絕時,修頡頏冷冷地說,「她要去的話,我就不去了。」
兩隻手各抓著兩人的師姐愣了一下,很快就笑了起來,「修老師,你是說怕你們倆課程衝突是吧,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你不想見她呢。」
「我是不想見她啊。」修頡頏的目光如冰涼的秋水浸在宋儒儒身上,她忍不住鼻頭一陣發酸,趁著眼底的濕潤還能忍住趕緊掙開學姐的手,匆匆跑開。
師姐有些尷尬地收回空空的手,「修老師,你不喜歡宋儒儒嗎?」
修頡頏看著宋儒儒遠去的背影搖了搖頭,「不啊,我超級喜歡她的。」
「那……」師姐徹底懵了,「那你為什麼不想見她?」
修頡頏有些孩子氣地收回目光,徑直向教室走去,為什麼不想見她呢?因為他傷心了啊,他傷心的時候是不可以見她的,否則他會忍不住原諒她。
因為修頡頏的話,宋儒儒一整節課都恍惚失神。邊教授知道她現在的心情,便沒有刻意去提醒她。倒是修頡頏哪壺不開提哪壺,在宋儒儒走神時故意點名,「宋儒儒,你在聽課嗎?」
宋儒儒突然被點名,連忙點頭,「我在啊……」
「那你怎麼都不發言?」他語調尖銳地為難她,「你在想什麼?」
坐在宋儒儒身旁的阿珂小聲提醒她,「學姐,在討論漢末儒學的演變……」宋儒儒連忙翻開手中的筆記本,結結巴巴地說,「我在思考儒學演變的過程,呃,感覺有一些新想法……」
「是嗎?」修頡頏挑了一下眉梢,「那你這周把你的新想法寫一篇報告,下周交上來,我和邊老師一起看一下。」
「……」宋儒儒原本就茫然的臉更懵了,「報、報告?」
這下連邊教授都覺得她有點慘,忍不住出手相助,「其實有想法是好的,可以有空談一談,不用……」
修頡頏對人對事都嚴苛認真,尤其是學術研究更是不容一絲馬虎,「宋儒儒是新博士,理當做好榜樣。」
邊教授沒轍,只好收回試圖挽救宋儒儒的手,「儒儒,那你就寫一篇報告吧,字數就……」
「不少於五千。」修頡頏說著看了邊教授一眼,抬手示意他繼續講課,「邊老師,您繼續吧。」
下課後,修頡頏也沒多停留,背著包就走了,嚴格執行他不看宋儒儒的原則。倒是邊教授把宋儒儒叫住了,「儒儒,你來一趟我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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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儒儒垂著頭一路跟著邊教授進了辦公室,邊教授將電水壺插上電,問她,「紅茶還是綠茶?」
一聽這話宋儒儒才回過神,急忙走上前,「我來泡茶吧。」
邊教授揮手示意不用,「你整個人都恍恍惚惚,我怕你把我辦公室弄爆炸了。」
「對不起。」宋儒儒自知狀態不佳很是愧疚,「我會儘快調整好,不影響學習進度。」
「你也不必太逼著自己,出這麼大的事換誰都要沮喪一陣的。」邊教授拿過一隻紙杯,自己做決定給她倒了最提神的鐵觀音,「我聽邊堯說你比我們知道的早一些。」
「是的。」宋儒儒接過杯子握在手裡,隔了一會她才說,「孟老師應該很討厭我了吧。」
邊教授點了點頭,無奈地嘆了口氣,「對她來說還是很難接受的,畢竟她是當事人,我勸得再多也畢竟不能將心比心,設身處地。」
宋儒儒垂著眼眸不說話,電水壺裡的水沸騰了,氤氳的水霧將她眼前的世界變得模糊一片,她像被熱氣燙了喉嚨似的,聲音低不可聞,「我不會去打擾她的,也不會去打擾修老師……」
邊教授端起水壺給她的杯子加水,宋儒儒被熱水燙了一下才知道鬆開手。「你不打擾他有什麼用,頡頏自個也會去打擾你的。」
換作以前他確實會這樣的,可是現在不是了,他都說他不想見到她。「他不會原諒我了。」
邊教授看她委屈得五官都皺到一起,忍不住笑著逗她,「怎麼,頡頏不原諒你你就這麼難過?你以前不是挺煩他的。要我說還是邊堯好吧,如果你選的是邊堯,哪有這些煩心事,我第一個拍手同意!」
宋儒儒鼻頭髮酸,如鯁在喉,一個字都說不出,只是一個勁地搖頭。邊教授也不為難她了,「我叫你來,是想和你說兩件事。第一,無論你是誰的女兒,你和誰談戀愛,對我來說你都是我的學生,我希望你無論遭遇什麼樣的事,都不要忘記自己考博士的初心。」
「初心?」宋儒儒呢喃了一句,「我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的心在哪裡了。」她日夜思念的母親從不可觸犯的聖壇跌落,她所愛之人因為她受到傷害,更因為她失望難過,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找回初心,仿佛那顆心也跟著她一同掉進深淵,粉身碎骨。
邊教授摘下金框眼鏡,拿出一塊手帕擦拭鏡片,他的聲音慢慢悠悠的,沙啞中帶著沉穩,「你知道我的名字為什麼叫立心嗎?」
宋儒儒先搖了一下頭,然後忽地想到了什麼,「是張載的名句『為天地立心』嗎?」
「不錯。」邊教授讚許地看了她一眼,「還能記得大儒張載,看來還沒全完,還有救啊。」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她默默地背出了橫渠四句。
「你是學古代哲學的,應該知道張載創立的是『關學』,『關學』的根源是《易經》,他的主張是氣本論,是樸素唯物主義思想,可既然他認為宇宙的本體都是氣,又為什麼要為天地立心呢?這不是唯心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