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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3:03:29 作者: 漠兮
「眼睛還疼嗎?」邊堯問他。
「好多了。」修頡頏回道,還總結了一句,「可能她下手還有保留。」
「那你還想毫無保留的試一次?」
修頡頏搖搖頭,然後放下毛巾,躺了下去,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可以飄散到雲霧迷茫的遠方,「我還是要避開她的。」
邊堯抬手關上燈,屋內立刻暗了下來,只有月光透著明紙糊的木窗落進來,外面大約是起了風,樹影在窗紙上輕輕搖曳。
「你真的……不再和她有關係了嗎?」邊堯的聲音低沉又認真,他好像從未和修頡頏有過這樣嚴肅的對話,又或者說過去的十年裡,他做很多事都像是默認的,可唯獨這一件,他既不能默認放棄,也不能毫無顧忌地爭取。
修頡頏翻了個身,幽黑的眼眸在昏暗裡依舊明亮透徹,「其實邊堯,你不需要那麼在意我……」
「我一直都知道你的用意,你故意欺負邊舜,就是希望她能多和我親近,這樣我在家裡就會有歸屬感,你時常惹爸生氣,也是希望他偏愛我,這樣家裡就不會出現父母只關心自己孩子的情況,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我們家更幸福。我是一個不懂人情世故的人,但她……有一個人教過我要去考慮別人的心情。所以,我們要尊重別人,更要尊重自己。無論你心裡是怎麼想的,無論那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你首先應該成全你自己。」
「而我也會遵從我的內心,能不想我便不想,但若是不能不想我就會想。」
邊堯揚起嘴角笑了起來,他說的沒錯吧,他確實很喜歡修頡頏這個兄弟啊!
「那我要是真的搶走了她,你會恨我嗎?」
「會啊。」修頡頏回道,「我尊重你,你也要尊重我啊。」
「那你不是說你要避開她嗎?你都要避開了,你還和我生氣?」邊堯抬腳踹了身邊的修頡一下。
「我是說我要避開她。」修頡頏一字一頓地說,「又不代表我真的能避開。」
「啊?」
修頡頏轉過身用後腦勺對著邊堯,「我要是不小心又遇到她,總不能瞬間蒸發吧。」
「巧合不算!」邊堯說道。
「無巧不成書。」修頡頏輕哼了一聲,不再說話。他是要避開她啊,可他心裡裝了一萬個馬達想往她身邊衝去,想要的事那麼多,又有幾件能真的實現?
就像他那麼想要喜歡她都做不到,那想要避開她,也一定做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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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堯倒也不負宋儒儒所託,第二天起床就催著攝製組加快速度,好在之前跟著修頡頏進了墓葬內部,拍到不少珍貴畫面。攝製組核算了一下影像時長,做節目已然夠用,邊堯立刻拍板馬上下山。
恰好今天邊教授也從帝都趕了過來,宋儒儒忙不迭交接工作,將已知信息全盤托出,然後拎著行李箱就要蹭邊堯的車回城。
臨行前,月真師傅為了感謝邊堯帶宋儒儒回去,送了他一口袋紅薯,還不忘又叮囑宋儒儒一次,「記得啊,離那個人遠點……」
「知道啦。」宋儒儒怕師傅擔憂,沒敢說修頡頏就住她對門,想遠離真的還挺難,大不了再打一頓便是了。
趁著邊堯開後備箱放紅薯的時候,宋儒儒拉著師傅戀戀不捨地告別,「師傅,我走啦,你好好照顧自己,要是山上住的累了,就下山來找我。」
「師傅這輩子都要住在山上啦。」月真師傅抱了抱她,「倒是你,有不開心的事就來找師傅。不要一生氣就動手打人!」
宋儒儒垂下目光,她是有很多不開心的事啊,可是……
「師傅,人的命都是註定的對吧,對的人就會在一起,不對的人怎麼樣也不可能在一起,哪怕你特別想留住一個人,不對就是不對,總是要失去的。所以開心也好,不開心也好,也都是註定的。」
「這……」月真師傅覺得她這麼想是有些消極的,可話到嘴邊卻也無法反駁。二十年前,如果不是儒儒年紀小,又一緊張就左右不分,跑錯了去打電話的路,也許、也許有那樣微小的機會,宋佳寧或許不會死。
明明死亡是每個人都註定走向的終點,可若是一個人提前結束生命,便會留給身邊人無數的自責與愧疚,而「如果」就是這份愧疚的全部根源。其實月真師傅也想過,火災那天已經那麼晚了,就算宋儒儒真的跑對了路,打電話的報亭也早已關閉了;就算宋儒儒叫到人幫忙,就在起火點旁的倉庫也早已陷入火海,一切還是會發生。
可就是因為宋儒儒親歷過,她才會痛苦。她本可以接受意外,如果她不曾奔跑過,不曾看到過希望。所以她的痛苦遠遠超過了喪母之痛,她一遍遍地自責、一次次地追問。
「是不是我害的媽媽?是不是我走錯了路?是不是都怪我?」
一個六歲的孩子不應當承受這種程度的自責,尤其是在喪母之後。所以宋佳寧出殯後,月真師傅就帶著她離開了B市,告訴她人的命運都是天註定的,不是她的錯,只是她媽媽註定要在那一天離開。
也許六歲的宋儒儒還未必明白什麼是天註定,也未必真的就相信這番理論,但或許她實在太難熬了,那份苦楚與悲痛超越了她能夠承受的極限,所以她不得不相信,不得不以此療傷,不得不告訴自己失去母親也要繼續生活下去。
她只有篤信命運才能緩解噬心的自責,只有迴避未知才能讓自己得以安寧,只有不去喜歡才能不再因為失去而難過。
她這樣一信,便是二十年。
月真師傅輕輕抱住宋儒儒,就像抱住六歲時的那個孩子一樣,她慈祥的嗓音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恩,一切都是註定的。所以,遠離會讓你不開心的人吧。」
宋儒儒堅定不移地點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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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上車坐下,關上車門後,邊堯好奇地問,「月真師傅讓你離遠點的那人是誰啊?」
「你啊。」宋儒儒隨口就答,一邊給自己系好安全帶,人生在世,安全第一。
「怎麼可能!」邊堯神秘地笑了一下,「月真師傅可是和我說,讓我和你靠近點,說你八字旺我。」
宋儒儒透過後視鏡看見車後熱情揮手的月真師傅,瞧她那一臉的笑意,十之八九是真的和邊堯說了什麼。她調整了座椅靠背,讓自己舒服地躺下,「我師傅和誰都這樣說……」
「為什麼啊?」邊堯突然喪失某種特權,降級為普羅大眾,瞬間感到失落。
「干我這行的最需要的就是朋友,所以我師傅和誰都這麼說,大家就都會幫我唄。」宋儒儒雙手環胸,一副老江湖的口吻。
「那干你這行的是不是說話滿嘴跑火車?」
宋儒儒已經閉目休息了,她豎起一根手指搖了搖,慵懶地說,「時代變了,我們不跑火車了,跑高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