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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2:58:16 作者: 公子於歌/公子歌
他跑的快,雨絲都飄落他臉上去了,可再清冷的天氣也掩不住他青春的愛情:「盛昱龍,盛昱龍!」他大膽而肆意地直呼他的名字,從未想過人的名字也有這樣讓人興奮和甜蜜的力量。
第107章 秋來水漣漣┃死別
梁成東回來, 是因為大夫說餘歡情況不樂觀,可能撐不過今晚了,讓他儘快通知家屬過來。
他想了好長時間, 還是打算讓余和平來見一面。只是他一直擔心餘和平的精神狀況, 大夫剛交代了說不要讓他受刺激。
他回來先跟梁母商量了一聲,梁母說:「母子一場, 還是該讓他見一面,他去陶家了, 還沒回來。要不你往陶家打個電話?」
「我還是親自去接他, 」梁成東說, 「我今天晚上可能不回來,不用等我。」
梁母點點頭,嘆息了一聲, 說:「和平這孩子,怎麼這麼可憐。你也不要太難過了。」
結果梁成東剛出門,就碰見了回來的余和平。
余和平怔怔的,彎腰撿起地上滾落的餃子, 拍了拍上頭的泥,可是拍不掉,他就拿手擦了擦, 問道:「你說什麼,她……要死了?」
「沒有,大夫只是說不樂觀,讓我們有個心理準備……和平, 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她,好麼?」
梁成東去看余和平的神情,卻看不大清楚,余和平垂著頭,只有手指頭微微顫動,但是沒有說話。
梁成東就說:「她可能真的撐不過去了,去看看她,別讓自己將來後悔,好麼?」
余和平抬起頭來,臉上帶著驚慌無措,梁母說:「和平,聽你梁叔叔的,去看看。」
余和平似乎想笑,但臉色難看的很,他笑不出來,只是說:「好好的,怎麼會出車禍呢,她是不想活了,自己……還是因為我……」
「都不是,和平,跟你沒有關係,你媽媽也不想這樣,都是意外。」梁成東最後還是說了一個善意的謊言,他告訴余和平:「她是今天早晨出的意外,過馬路的時候不小心被撞了。」
余和平把手裡的袋子給了梁母,兩隻手攥起來,大拇指蹭著大腿,看了梁成東一眼。
梁成東知道他這是答應了,便回頭對梁母說:「我帶他過去。」
梁母點點頭,對余和平說:「和平,別太傷心了,好好陪著你媽媽,聽話。」
余和平沒說話,跟著梁成東往樓下走,手裡的雨傘還在往下滴著水。梁成東拿過他手裡的傘,攬住了他的肩膀。
等到坐進車裡之後,余和平雙手按著眼睛,仰頭躺在椅背上,似乎在努力呼吸。梁成東有些擔心他,說:「你沒事吧?」
「梁叔叔,你告訴我實話,她是不是要死了?」
梁成東說:「不樂觀。」
余和平聽了沒有說話。梁成東發動了車子,余和平有些驚慌地看向窗外,嘴唇抿得緊緊的,一句話也沒有說。
到了醫院,梁成東就帶著余和平進去看餘歡。餘歡戴著吸氧面罩,頭髮被剃光了,全是扭曲的縫合線,余和平只看了一眼,就顫抖著後退了幾步,胸膛劇烈起伏著,靠在了牆上,不敢再去看。
梁成東按住了他的肩膀,余和平張大了嘴巴,卻發不出聲音,他甚至有些發懵,抓住了梁成東的胳膊。
餘歡的眼睛眯著,似睜非睜,但睫毛在顫動著。
在余和平的印象,他的母親一直都是一個美麗的壞女人,她在他心裡有多壞,就有多美麗。他看慣了男人為她瘋狂的模樣,可是如今那一頭迷人的長髮不見了,只留下醜陋而恐怖的傷口,這極大地刺激了余和平,他對於餘歡的怨恨,在剎那間消失無蹤,他只覺得畏懼,不是畏懼於餘歡,而是畏懼這變幻無常的命運。他曾經那麼痛恨的人,如今這麼脆弱的躺在那裡,好像隨時都會消失。
他握緊了拳頭,嘴唇顫動著走到了病床前。餘歡的眼睛似乎在看他,又似乎沒有看他。
梁成東趴到病床前,輕聲說:「餘歡,我把和平帶來了。」
餘歡的睫毛微微動了動,似乎要睜開眼睛,但終於還是徒勞,只有睫毛摻雜著渾濁的淚水,不知道是為誰而流。
梁成東對余和平說:「跟你媽說句話。」
余和平紅了眼眶,聲音有些發抖,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指頭,問:「說什麼呢?」
「想說什麼都行。」梁成東說,「我在外頭守著。」
他說完就走了出去,留余和平獨自在那裡。余和平有些恐慌,扭頭看梁成東關上門,似乎想站起來,他抿了抿嘴唇,又坐了下來,看向餘歡。
多麼陌生的一個女人,他幾乎都不認識了。
她會就這樣死了麼?
余和平伸出手來,似乎想要握住餘歡的手,可是觸碰到的時候忽然又收了回來,垂下頭說:「你……」
他不知道要說什麼,他甚至覺得有些可笑,像是在做夢。他在那坐了很長時間,才說:「雖然從小時候,你每次打我罵我,我都在心裡想,你怎麼沒死啊,你怎麼還不死,可是……可是我真的又很怕你死了。」余和平說著就笑了出來,臉上有些扭曲,說,「你說我是不是很矛盾,就像你一樣。」
他不知道餘歡能不能聽見他說的話,自己卻陷入一種情緒裡面去了,眼淚盈滿眼眶,他趴在病床上,說:「你這是報應麼?還是我的詛咒靈驗了?如果是你的報應,如果是我的心愿達成了,為什麼我這麼難受,媽,我……」
他們兩個都好好活著,做一輩子的仇人,不好麼?
「不是我選擇你做我母親的……」余和平忽然很委屈地說,「我也不想當你的兒子,可是……可是……你怎麼總是說是我的錯呢,我們為什麼不能像其他母子那樣呢……是我命不好,連累了你麼?那個人,真的是為了我死的麼……你現在這樣,也是我詛咒的麼?我……」
余和平的眼淚滾滾而落,落在他的手背上:「要是的話,我跟你說對不起啊,下輩子離我遠遠的,再找別人當你的兒子吧。」
一隻手忽然觸碰到他的頭,他噙著眼淚抬起頭來,看見餘歡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卻好像沒有焦距一般,只白皙的手指摸了一下他的頭。他立即抓住了那隻手,像是要抓住餘歡的最後一縷魂魄。他似乎聽見餘歡隔著吸氧面罩要說什麼,他卻聽不清楚,他立即趴上去,耳朵貼著面罩,問:「你要說什麼,我聽著呢。」
餘歡的聲音那麼微弱,一切都像是在做夢一樣,他聽見餘歡說:「……當初你……爺爺……奶奶,要帶你走……我……我該……該答應的,可能當時……答應了,這……這一切都……」
每個呼吸在氧氣面罩裡頭都那麼粗重,掩蓋住了本就虛弱微小的聲音,余和平的眼淚和口水都流了下來,面目猙獰地從床上起來,他好像有一種預知,知道餘歡要死了,在那一刻,他好像什麼都忘記了,無所謂愛,也無所謂恨,只急著要讓餘歡聽見他的呼喊,一遍又一遍地叫:「媽,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