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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3 22:58:16 作者: 公子於歌/公子歌
「我問你,」陶然說,「你是等到昨天半夜才等到救援麼?」
盛昱龍說:「不是。」
「我就知道,」陶然問,「那你怎麼沒回來?」
「昨天中午就有船來接我們了,但是那戶人家的兒子不是在壩上麼,他老婆孩子還有爹媽都擔心他的安危,想知道他是死是活,所以讓我去壩上找找。你沒見他們一家是什麼樣子,好像天都塌了,所以把他們送上船之後,我就坐著另一艘去魯河鎮的船,去找那家的兒子了,可惜啊,問了負責人,說沒找到。」
盛昱龍也不欲跟陶然說太多壩上的慘況,只嘆了口氣。
陶然說:「你就不擔心我們麼,洪水那麼厲害,我們或許也會出事,你就光顧著幫別人,我們都不管了麼?」
「怎麼不擔心呢,可……」盛昱龍說,「那時候,真是把自己都拋到腦後去了。」
不過他沒有陶然那麼掛心,不知道為什麼,潛意識裡就是覺得陶家一家人都沒事。陶然才多大,那麼年輕,鮮活,怎麼可能會死呢。他不會去想這個。
「我跟你道歉。」他對陶然說,「你看現在我們不都好好的麼。」
陶然抿著嘴唇沒說話,臉色有些蒼白。
中午的時候更多的物資運送過來了,滿滿一船的東西,有麵粉麵條,雞蛋,大米和豬肉,餘下的便是方便麵和礦泉水等物資,岸邊立了一個牌子,寫著「洪水災害臨時安置點」,下午的時候棉被也運過來了,領導乘著船過來安撫群眾,並號召大家展開自救行動,勇於參加當地救援和災後重建準備工作。
盛昱龍他們這些青壯力基本上全都參加了,劉娟報名加入了安置點的臨時廚房裡,幫著一起給大家做飯。陶然留下來守著陶建國。
棉被發下來之後,大家睡覺的問題就解決了,那安置區再往北就是一片廠房,廠房有兩個空置的倉庫,很乾燥,政府和廠領導商量之後打掃了出來給大家居住。陶然和余和平都去幫忙收拾,忙了一下午,傍晚的時候災民就陸續安置過來了。
盛昱龍白天又去參加搜救了,晚上八點多才回來,吃了飯進了廠房,看見陶然和余和平等幾個年輕小伙子拖著幾箱子礦泉水在那發放。他伸手拿了一瓶,擰開瓶蓋咕咚咕咚幾口就喝了大半。陶然說:「你渴成這樣。」
盛昱龍擦了一下嘴,說:「你看你兩眼的紅血絲,發完了趕緊回去睡覺。」
陶然「嗯」了一聲,和余和平抬著箱子繼續往前走。余和平回頭看了一眼盛昱龍的背影,說:「你六叔真關心你。」
陶然略有些尷尬,以為余和平看出了什麼,就沒搭話。余和平雖然比他大,但比他矮,也比他瘦弱,手上沒什麼勁,不過熱情比他高,好像渾身的精力都要用在助人為樂上。他以前沒發現余和平這麼熱心腸。
梁成東也發現余和平有了細微的變化,不再那麼拘謹,內向,眼睛裡好像也有了光彩,忙碌使他充實而滿足。倒是他母親有些心疼,說:「這孩子怎麼也不知道歇一歇,我看他嘴都起皮了。」
梁成東說:「做好事還不行?」
「那也得愛惜自己的身體,」梁母說,「我看他好心得有些過度。」
余和平的確好心地有些過度。他好像突然發現了一個新大陸,興奮地有些癲狂一樣,有著不大正常的熱情,到處問別人要不要幫忙。但是梁成東想,或許只有這樣,余和平才不會去想他死去的父親。
在如今的環境下,忙碌或許也是逃避的一種方式。他反而喜歡這樣的余和平,以前的余和平陰霾,無生氣,如今好像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發完了礦泉水,余和平又跑去問一個角落裡的老奶奶要不要幫忙,從那回來對陶然說:「那老奶奶很可憐,家裡什麼人都沒有了,就她一個,據說要不是搜救的人心細,差點就錯過她了。」
「你也歇歇,」陶然遞了一瓶水給他,「見你一直都沒停過,不累麼?」
「做這些事我心裡高興,」余和平對陶然說,「讓我覺得自己是個有用的人。」
他見陶然笑了,就說:「真的,以前從來沒有這麼覺得過,原來幫助別人是這麼快樂的一件事,尤其是發現我也有能力去幫助別人,也有人會需要我的幫助,心裡特別快活。」
陶然看向余和平,余和平的臉頰有些不正常的潮紅,那雙好看的眼睛放著光芒:「我不是跟你說過我救過一個小孩子麼,梁先生鄰居家的孩子……洪水來的時候,我跳進水裡,被嗆了好幾口水,那一瞬間心裡又害怕,又後悔,很怕死。可是當我抓住那個小孩的時候,一下子就激動了起來了,一點都不害怕了。後來我抱著他等人來救我們,他趴在我懷裡,我突然發現,他的生死全依靠在我身上,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我也能……」
余和平臉色微紅,別開臉去:「你會不會覺得我奇怪?」
陶然搖搖頭,說:「我佩服你,要是換做我,可能未必有你那樣的勇氣。」
余和平嘴角咧開,說:「我沒有你說的這麼好。不過我現在也覺得,我也沒有我以前以為的那麼不堪。」
他不知道該怎麼跟陶然說,大概說了陶然也未必能理解,他們兩個除了性別和年紀,大概沒有一點相似的地方。
陶然回來的時候,陶建國已經睡著了,劉娟小聲對他說:「你跟你六叔睡吧。」
床鋪不夠用,肯定不能一人一張床。
陶然點點頭,到了隔壁床鋪坐下,盛昱龍已經睡著了,被子只蓋了下半身。條件有些艱苦,也不能洗澡,他就直接躺了下來,拉過被子蓋住了大半個身體。結果他剛蓋上被子,一隻手就伸了過來,搭在了他的腰上。
「我以為你睡著了呢。」陶然小聲說。
盛昱龍靠近了他一點,陶然急忙伸手擋他,盛昱龍說:「沒事,看不見。」
黑朧朧的,即便是隔壁床鋪也看不清楚,何況還有被子蓋著。陶然就沒再動,但是抓住了盛昱龍的手,防止他亂摸。
盛昱龍沒有亂摸,只是摟著他。幾天沒洗澡,即便換了乾淨的衣服,身上也依然有淡淡的水腥氣,但那懷抱是溫暖的,且是洪水過後的溫暖,因此更讓人感慨。陶然在盛昱龍懷裡躺了一會,忽然仰起頭,親了一下盛昱龍的下巴,然後說:「睡覺。」
盛昱龍愣了一下,隨即便用被子蒙住了他們倆的頭,然後靠近了陶然,呼吸著陶然的呼吸,黑暗裡什麼都看不見,他卻準確地尋到了陶然的嘴唇,熱情而難耐地吻了上去。陶然的身體竟然有些發抖,不知道是緊張過度,還是因為太興奮,但這青澀的反應明顯讓盛昱龍更激動,他雙手就抱住了陶然的頭,熱烈地吻他。
其實在他回來的時候看到陶然哭,他就知道陶然的心意了,眼下終於確定,心裡的歡喜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他也不敢做的太過分,怕陶然反感,於是便掀開了被子,摟著他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