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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頁

2023-09-23 22:58:16 作者: 公子於歌/公子歌
    「那是她親兄弟,她不好意思說。」

    「你這什麼毛病,還成潔癖了?」

    「還不是你給慣得,」盛昱龍說,「家裡的被子你天天曬,動不動就洗,我都睡慣了帶香味的。」

    陶然忍不住笑了笑,從衣櫃裡拿了幾件舊衣服鋪在床上:「這樣行麼?」

    盛昱龍往上一躺,聞了聞陶然衣服上的味道,這才心滿意足,說:「湊合睡吧。」

    陶然覺得盛昱龍真是狗長犄角鬧洋事,還矯情起來了。

    這時候睡覺還早,大院裡的人學著學校那樣弄了很多土過來堆在大院門口,然後一盆一盆地往外潑水。大傢伙齊心合力,一上午就把大院裡的水弄個差不多了。家裡做飯的東西都搬到市里去了,快到中午的時候劉娟就帶著陶然去學校領免費發放的飯菜,大概是家裡男人多,又有盛昱龍在,回來的路上劉娟又買了倆小菜。

    母子倆剛走到大院門口,就看到了余和平。陶然看到余和平的時候還有些驚訝,遠遠地喊了一聲。余和平回頭看過來,衝著他們招了招手。

    「你怎麼回來了?」陶然問。

    余和平說:「我回家來看看。」

    「你家好像沒人呢。」劉娟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問說,「你爸的事你知道了麼?」

    余和平看著她,一臉疑惑,顯然還並不知道。陶然看他那樣子,倒先難受起來了,說:「我聽鄰居說,你爸好像出事了……」

    「哦,」余和平好像沒什麼反應,半天才問,「出什麼事了?」

    「你爸好像去世了,好像在個橋洞子底下淹死了。」劉娟小心翼翼地看著余和平的神情,說,「我們也是聽鄰居說的,你家也沒人,你媽好像去市里了,說是要跟有關部門的人打官司……你要不再去問問?」

    余和平臉色慘白,但依舊沒什麼表情,嘴唇動了動,然後說:「……淹死了……」

    像是在陳述一件事,又好像是在疑問。劉娟和陶然既心疼他,又覺得莫名尷尬,不知道要說什麼。劉娟就說:「具體的我們也不清楚,也都是聽人說的。你要不再去問問?」

    余和平咧咧嘴,好像要禮貌地笑,但又好像很驚慌,笑不出來,他伸手撓了一下耳朵,退了一步說:「……不,不問了。」他的手垂下來,喃喃自語一般說:「……淹死了……」

    「你不要太難過了。」陶然說。

    余和平嘴角扯出一抹笑,說:「我家沒人,那我就不回去了。」

    「平哥……」陶然叫了一聲,可余和平還是轉頭就走了,而且走的很快,好像唯恐他追上。陶然回頭看了劉娟一眼,劉娟嘆了口氣,說:「這孩子也是可憐。」

    天比上午的時候要陰沉一些,風也比較大。余和平拐了個彎,進了一個胡同。那胡同水有些深,他便彎腰把褲腿編起來,水面渾濁,映著他的模糊倒影,他忽然感覺到鼻子一酸,眼眶就紅了。

    其實與其說難受,不如說驚慌無措的成分更多一些,他並沒有十分哀傷,那眼淚卻掉了出來,他伸手擦了一下,直起身蹚著水往前走。有一戶人家的小狗在一堆紅磚上臥著,衝著他汪汪直叫,他抬頭看了一眼,幾乎以為那是他的狗。

    只是這條狗的耳朵是黑灰色的,和他的狗有些不一樣。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梁成東家裡。梁成東正在清理院子裡的水,看見他回來了,就直起身問:「見到你媽了麼?」

    余和平搖搖頭,說:「沒有,他們說我家裡沒人。」

    「誰說?」

    「鄰居。」

    梁成東擦了擦臉上的汗說:「可能也躲出去了,你不要擔心。」

    余和平沒說話,編起袖子,也拿了一個水盆往外舀水,那水很髒,都是泥水,很容易就濺濕衣裳。梁成東的老母親在廊下坐著,說:「和平啊,你別幹了,讓你梁叔叔一個人干,反正他身上都髒的不能要了。」

    那語氣慈愛,又帶著點戲謔,梁成東便回頭看了他老母親一眼。

    梁母今年已經六十多歲了,身體不大好,但很要強,不肯跟著兒子到市里去,說去了那沒有認識的人,整天不知道幹什麼,所以就一個人在老家住。梁母很喜歡余和平,覺得他長的俊俏乾淨,人也文靜,瘦瘦小小的,有點可憐兮兮的味道。關於余和平,她隱約也知道一些,以前梁成東和餘歡談的時候,梁成東曾告訴過她餘歡家裡的一些情況,知道她有個十幾歲的兒子。

    只是她沒見過餘歡,可看余和平的相貌,就知道餘歡長的也不會差。

    她倒是不知道梁成東和餘歡已經分了,梁成東當年離婚,和她也有點關係,她和梁成東的前妻,婆媳關係不大融洽,但她是老派的人,覺得離婚是天大的事,兒子成了離了婚的男人,她心裡多少有些愧疚,所以這一回打算不管他感情上的事,所以梁成東不說,她就不多問。

    看余和平這麼文靜,她就覺得那個餘歡性格應該也不錯,才能教育出這麼文靜的兒子。

    梁成東和余和平把院子裡最後一點水弄乾淨,梁成東又去廚房裡頭把燒乾的煤球拿了出來,搗碎了鋪在地上。忙完之後身上已經全是灰了,余和平身上也是,本來的淺色的格子衫都成了黑色的了。他們倆去洗手間裡洗了洗,梁成東看了看余和平問:「你怎麼了?」

    他覺得余和平神色有點怪怪的,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

    余和平洗了洗臉,接過梁成東遞過來的毛巾說:「我鄰居說,他淹死了。」

    梁成東一愣,問:「他?你爸爸?」

    余和平擦乾了臉,將毛巾搭在架子上,點點頭。

    梁成東吃驚的很,問:「怎麼淹死了?那你怎麼還回來了?」

    「不知道,沒問具體的……」余和平說,「他們說我媽去市里了,打什麼官司,家裡沒人,我就回來了。」

    梁成東太震驚,以至於不知道說什麼好,最後只好說:「你也別太難過了。」

    這話他說出來都覺得有些尷尬,因為余和平的臉上看不到一點難過的表情,只是木木的,像沒睡醒。

    余和平「嗯」了一聲,忽然伸出手來,摸了一下他的手,然後鬆開,走出去了。

    梁成東想,大概余和平從小沒和陳平一起長大,在一起的時間很短,感情不深,所以聽聞了陳平的死訊才會有如此冷漠的反應。他倒是覺得很唏噓,感慨生死無常。

    梁成東原本就覺得余和平身世可憐,如今就更覺得他可憐了,一整天都偷偷觀察著余和平。但余和平一直都淡淡的,他本就是話不多的一個人,只是如今話更少了而已。臨近傍晚的時候忽然又飄起小雨來了,家裡來了人,是小區的負責人,通知說讓他們晚上睡覺警醒著點,注意小區喇叭的通知。

    老人家睡的早,看了新聞就去睡覺了。余和平今天也睡的出奇地早,吃了晚飯就去睡了。梁成東關了大門,又查看了一遍家裡的門窗,這才準備去睡,走到余和平房間門口的時候留意聽了一下,他們老家的房間隔音很差,窗戶都是木窗戶貼的報紙,結果他就聽見余和平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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